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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结婚八年了。头几年，日子是暖黄色的，像老照片里的光。他会在我做饭时从后面抱住我，我会把冰凉的手塞进他脖子里看他缩脖子。周末我们能在床上赖到中午，说些傻话，笑得床都在抖。那时候累是身体上的，心里是满的。
可后来，颜色慢慢褪了。
现在每天下班回家，开门前我都要在车里坐五分钟。不是累，就是需要那么一会儿，从工作的角色切换到妻子的角色。进门，他通常在看手机，头也不抬地说“回来了”。我说“嗯”。然后就是各做各的——他刷他的短视频，我准备晚饭。厨房里只有切菜声和油锅的滋滋声，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吃饭时我们会说几句话。“今天忙吗？”“还行。”“明天要下雨。”“嗯。”全是这种话，像在完成什么交流任务。有一次我数了数，我们一顿晚饭说了不到十句话，其中三句是“把盐递给我”这样的。
最让我难受的是上个月我生日。他买了蛋糕，点了蜡烛，一切都按程序来。可当他看着我的眼睛唱生日歌时，眼神是空的，他在看我，又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地方。我吹灭蜡烛时，他突然问：“你许了什么愿？”我愣了一下，说希望家人健康。其实我许的愿是——希望我们能回到从前。但这话说出来太矫情，我咽回去了。
我知道他也没错。他工作压力大，每天通勤两小时，回家就想安静待着。可我也是上班的人啊，我也累。不同的是，我觉得家应该是充电的地方，而不是另一个需要应付的场合。
上周末，我们为谁去倒垃圾吵了一架。真的就是为倒垃圾。但吵着吵着，就扯出了半年来的所有委屈——他忘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，我生病时他只说了句“多喝热水”，我想和他分享工作中的烦恼，他只会说“你想太多了”。
“你变了。”我说。
“你也是。”他说。
然后就是沉默。那种沉默比吵架还伤人。
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想，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变成了这样？不是谁出轨，不是谁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，就是日复一日的忽视，一点一点地把感情磨薄了。像水滴石穿，等注意到的时候，已经有个窟窿在那里了。
昨天收拾屋子，我翻出我们刚结婚时写的小纸条。那时他出差，我们每天都会写点东西让对方第二天看到。有一张上面写着：“才分开一天就想你了，怎么办？”字迹都有些模糊了。我拿着那张纸条，在客厅里哭了很久。他不是没听见，但他没有出来。也许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眼泪，就像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沉默。
朋友劝我，说婚姻就是这样，爱情总会变成亲情。可我不想要这样的亲情——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室友，睡在同一张床上却背对着背。
我也试过改变。约他去看电影，他说累；想和他聊聊，他说“别想那么多”；甚至故意找茬吵架，至少那样还有交流。但每次尝试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，无声无息就被吸收了。
现在我最怕的是未来。不是怕我们会离婚，而是怕我们就这么过下去——十年，二十年，直到老。两个人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，守着空洞的婚姻外壳，里面什么也没有。
昨晚我做了个梦，梦见我们刚结婚的时候，住在那个租来的小房子里。下雨了，阳台漏水，我们拿着盆接水，水滴滴答答落在盆里，我们却笑得特别开心。醒来时枕头上湿了一片，他在旁边睡得很沉。
我不知道我们的婚姻还能不能好起来。也许需要一次彻底的谈话，也许需要专业的帮助，也许只是需要两个人都再努力一点。但我知道，如果继续这样下去，我们都会在这看不到希望的煎熬里耗尽最后一点感情。
有时候我想，婚姻最可怕的不是大风大浪，而是这种细水长流的消耗。它不给你一个痛快，就那么一点一点地，让你看着爱情死去。
我还爱他吗？我想是的。只是这份爱被埋得太深了，深到我自己都快找不到了。而更可怕的是，我甚至不确定，他是不是也在同样的疲惫里，同样地煎熬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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