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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家看球赛,喊到没听见我叫他

    那会儿,电视里正踢得火热。我扯着嗓子喊他:“哎!别看了,先把那篇文章写了吧!” 连喊了三声,他一点反应都没有,眼睛死死盯着屏幕,好像那绿茵场上有吸魂的魔法。我只好走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他猛地一激灵,转过头,眼神里还带着球赛的激烈,茫然地问:“啊?你刚才说啥?”

    看着他这副模样,我忽然觉得,这不就是最好的素材吗?就让他把自己这副“着魔”的样子写出来,写写他这个看球的“病”,是怎么得的,病得有多深。

    行,那就我自己来写吧,就当是替他写的自述。



    说起来,我自己都觉得好笑。你说一个四十多岁的人,怎么还能为了一场球,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大呼小叫,捶胸顿足?我老婆就常说,我一看球,就跟换了个人似的,耳朵关了,嗓子开了,整个一“六亲不认”的状态。

    这毛病,根儿在小时候就种下了。记得最早看球,是九十年代初,家里那台十四寸的金星牌黑白电视机。屏幕上,人影跑动都带着雪花,根本分不清谁是谁。我爸,一个平时话不多的工人,一到有球赛,就像找到了组织。他喝着最便宜的散装啤酒,光着膀子,一拍大腿:“传啊!好球!哎哟,这臭脚!” 我就搬个小板凳坐他旁边,看不懂战术,也认不全球星,但我看得懂我爸脸上的光。那种纯粹的、毫无保留的喜悦和愤怒,像一种最直接的感染。足球,在那时候对我来说,就是能和爸爸一起欢呼、一起叹息的东西,是男人之间一种笨拙又温暖的交流。

    后来长大了,上了中学、大学,足球就成了青春的底色。傍晚放学后,书包一扔就冲向尘土飞扬的操场,一直踢到天黑得看不见球。汗水、泥土、膝盖上的伤疤,都是我们的勋章。那时候,我们模仿罗纳尔多的钟摆过人,学着贝克汉姆的圆月弯刀,为了巴乔射飞点球后落寞的背影而唏嘘不已。足球不再只是电视里的画面,它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,是奔跑,是冲撞,是兄弟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。赢了球,几个人凑钱买几瓶汽水,能喝出庆功酒的气势;输了,就互相埋冤几句,然后约好下回再战。那时候的快乐,简单、直接,像夏天冰镇过的汽水,一口下去,浑身通透。

    再后来,就像大多数人一样,我毕业、工作、结婚、生子。生活的担子一点点压上来,柴米油盐,房贷车贷,开会应酬……那个在球场上奔跑的少年,好像被永远地留在了过去。西装穿上了,脾气磨平了,话到嘴边总要掂量三分。人变得越来越“正常”,也越来越无趣。

    只有在看球的时候,那个被封印的“我”,才会挣脱出来。

    尤其是看国家队的比赛。那种感觉,特别复杂。用我老婆的话说,就是“一边骂,一边看,一边看,一边哭”。明知道可能又会失望,明知道结局大概率是“留给中国队的时间不多了”,可每次哨声一响,心里那点不切实际的希望,又会死灰复燃。你会为他们一次漂亮的配合叫好,也会为一次低级的失误捶打沙发。那种爱,是恨铁不成钢的爱,是“我自己可以骂一千句,但别人说一句不行”的爱。它连接着一种更庞大的东西,是国籍,是乡愁,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集体归属感。当国歌响起,十一个人并肩而立,你会觉得,你和他们,和屏幕前千千万万个陌生人,是在一起的。我们共享同一种心跳,同一种期盼,哪怕这期盼,常常以失落告终。

    而看俱乐部的球赛,又是另一种情感。我支持一支意甲的球队,二十多年了,从它的辉煌到低谷,再到重建。这不像爱国情结那样与生俱来,这是一种自主选择后的坚守。就像你选择了一个朋友,一个爱人,你接受了它的全部,包括优点和缺陷。看着一批批球员来了又走,看着主帅换了一茬又一茬,唯有那身队服的颜色不变。这种支持,是习惯,是信仰,也是一种自我身份的投射。我的青春,我的奋斗,我的失意与得意,仿佛都和这支球队的起起落落纠缠在一起。它赢球,我那一天走路都带风;它输球,我连上班都打不起精神。老婆总笑我:“人家赢了又不会分你钱,你至于吗?” 我至于。那份快乐或者悲伤,是真实属于我自己的,是庸常生活里难得的情感出口。

    所以,你明白我为什么一看球就“聋”了吧?

    在那九十分钟里,我不是那个要被KPI考核的员工,不是那个要操心孩子功课的父亲,不是那个要处理各种家庭关系的丈夫。我只是一个最纯粹的球迷。我的喜怒哀乐,只与那颗皮球的轨迹有关。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呐喊,可以像个孩子一样雀跃或沮丧。那片绿茵场,是我精神的“避难所”,是我对抗生活平庸和压力的堡垒。在这里,所有情绪都可以被允许,被释放。

    我记得有一年,我看一场非常重要的欧冠决赛。支持的球队在最后时刻被绝杀,那种从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,让我瘫在沙发上,半天说不出话。我老婆走过来,给我倒了杯水,什么也没说,只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。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特别踏实。球赛输了,但生活里还有人在你身边。足球是精神的食粮,但它终究替代不了身边实实在在的温暖。

    现在,我依然会为了一场关键的比赛熬夜,会因为在街上看到一个穿着我支持球队球衣的陌生人而会心一笑。我也会带着我的儿子看球,虽然他现在的兴趣更多在于动画片。但我希望,有一天,他也能体会到这种复杂而美好的情感。体会到那种为一个共同目标而心跳加速的集体狂热,体会到那种跨越地域和时空的奇妙连接,体会到那种在最简单的规则里,所蕴含的无限激情、策略与人性挣扎。

    所以,下次你再看到我看着球赛,喊我也听不见的时候,请你原谅我。我不是不理你,我只是暂时地,坐着我的时空飞船,回到了我的青春旷野,去赴一场关于热血、关于记忆、关于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快乐的,神圣约会。

    那一声声呐喊,是我对平庸生活的温柔反抗,也是一个中年人,对自己内心那个不曾死去的少年,最深情的致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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