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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记得最清楚的，是交换戒指的那一刻。司仪说完那段庄重的词，他拿起那枚小小的、闪着银光的指环。他的手在抖，真的在抖。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左手，那么轻，好像我是什么易碎的珍宝。戒指缓缓套上我的无名指，有一点凉，但随即就被他掌心的温度焐热了。轮到我了，我的手指也不听使唤，笨拙得厉害，差点把戒指掉在地上。他悄悄地用另一只手稳住我的手，帮我完成了这个简单的动作。那一刻，台下好像有隐约的笑声和掌声，但我们什么都听不见了，世界里只剩下彼此手指交缠的温度，和那圈小小的、却仿佛有千斤重的金属环。我低头看着那枚戒指，心里有个声音在说：就是他了，这辈子，就是身边这个人了。
婚礼后的宴席，热闹得像一锅煮沸了的水。朋友们起哄，让他讲述我们恋爱的经过。他平时挺能说的一个人，那天却变得结结巴巴，脸涨得通红，说了半天，也只憋出一句：“反正……就是她很好，我……我很幸运。”大家哄堂大笑，他更窘了，求助似的看向我。我接过话筒，本来也想说点什么山盟海誓，可话到嘴边，却变成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：“以后，少抽点烟。”台下又是一阵善意的哄笑，他却看着我，很认真、很郑重地点了点头。这个小小的、只有我们懂的承诺，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让我心动。
送走最后一拨客人，已经是深夜了。我们俩回到那个小小的、被我们称为“家”的新房。卸下一身的疲惫和厚重的礼服，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，谁也没有说话。屋子里还飘散着喜庆的彩带和金纸的气味，桌上堆着朋友们送的礼物。安静下来，才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。他忽然侧过身，轻轻抱住我，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，长长地、满足地舒了一口气，说：“老婆，我们结婚了。”就这一句话，我的眼泪“唰”地一下就流下来了。不是难过，是那种心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，再也盛不下，只好从眼睛里溢出来的感觉。那天晚上，我们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规划未来，只是就那样靠着，听着彼此均匀的呼吸声，觉得天地间再没有比这更安稳的时刻了。
婚后的日子，当然不是每天都像婚礼那天一样，带着滤镜的光晕。我们会为了谁去洗碗而猜拳耍赖，会为了周末看什么电影而争论不休，他臭袜子乱扔的毛病说了八百遍也改不了，我偶尔也会因为他工作太忙而闹点小脾气。生活，终究是落到了柴米油盐的实处，有了烟火气，也有了磕磕绊绊。
但是，很奇怪，每当我觉得生活平淡得有些乏味时，我总会不自觉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，然后，婚礼那天的画面就会清晰地跳出来。
是他在红毯尽头，那个紧张又温柔的笑容。
是他为我戴上戒指时，那双微微颤抖的手。
是他在众人面前，因为我一句“少抽烟”而郑重点头的瞬间。
是深夜回家后，他抱着我，那一声满足的、带着所有归属感的叹息。
这些片段，像一颗颗被时光打磨得温润的珍珠，串成了我婚姻里最珍贵的项链。它们告诉我，我们最初的结合，是源于那样深切的珍视和爱意。它们成了我们平淡生活里的“压舱石”，每当风雨来临，或者只是寻常的倦怠袭来，摸摸这块石头，心里就踏实了。
前几天晚上，我们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爱情片，剧情有些俗套。他看着看着，忽然转过头，没头没脑地对我说：“老婆，我还记得你穿婚纱朝我走过来的样子，真好看。”灯影昏黄，映在他的眼睛里，亮晶晶的，和婚礼那天一模一样。
我笑了，靠在他肩膀上。那一刻我明白了，婚礼那天的幸福，并不是一个终点，一个需要被永久维持的巅峰。它是一颗种子，被埋进了生活的土壤里。后来的争吵、忍耐、包容、体谅，以及无数个一起吃饭、一起散步、一起聊天的日常，都是阳光雨露。那颗种子，就在这看似平淡的岁月里，悄悄地生根、发芽，如今，早已枝繁叶茂，为我们遮风挡雨了。
所以，如果你问我，婚礼那天最难忘的是什么。我会告诉你，不是洁白的婚纱，不是动听的誓言，甚至不是交换戒指的刹那。而是所有这些细节汇聚起来，形成的一种确凿无疑的“确信”——确信自己被一个人如此郑重地接纳，也如此郑重地许下了未来。这份确信，成了婚后的日子里，取之不尽的温暖和力量。它让往后的每一天，都成了那场盛大婚礼的，悠长而幸福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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