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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出生在一个特别平常的下午，三点多钟，不早不晚。我妈后来总说，那天产房外面静悄悄的，连个特别点的动静都没有。这好像预示了我往后的人生——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，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来了。
小时候住在那种老式居民楼里，六层，没电梯。我家住四楼，不高不低。楼道里总是飘着各家的饭菜香，张阿姨家的红烧肉，李奶奶家的酸菜鱼。我每天背着书包上上下下，台阶有多少级我都数过，七十八级。数台阶这事，大概就是我童年做过最“无聊”也最认真的事了。
上学后，我成了老师最不用操心的那类学生。成绩嘛，不好不坏，永远在中间徘徊。数学考过八十五，语文考过九十二，英语差点，七十八。开家长会时，老师对我爸妈说得最多的话就是：“孩子挺乖的，就是不太爱说话。”确实，我不爱说话，不是内向，就是觉得没什么非说不可的。
记得初二那年，班里转来个新同学，坐在我旁边。一个月后，他突然问我：“你是不是叫李明？”其实我叫张伟——一个比李明更常见的名字。全班哄堂大笑，我也跟着笑，心里却有点说不出的滋味。你看，同班一个多月，人家连我名字都没记住。
高中毕业，我考上了省城一所二本大学，专业是会计。选这个专业没什么特别原因，就是觉得好找工作。大学四年，我没挂过科，也没拿过奖学金；没谈过恋爱，也没参加什么社团活动。周末要么在图书馆看小说，要么在宿舍睡觉。最刺激的一次，是跟室友翻墙出去吃烧烤，还被保安逮住了。那可能是我大学里最“出格”的事。
毕业后，我进了现在这家公司，做财务，一干就是八年。每天早上七点起床，坐地铁四十分钟到公司，中午吃食堂或者外卖，晚上六点下班。偶尔加班，但从不熬夜。工资从最初的四千涨到了现在的八千，在这个城市，够用，但存不下太多。
我谈过两次恋爱。第一次是相亲认识的，处了半年，她说我人很好，就是太没意思了。分手那天，我们吃了顿火锅，她还抢着付了钱。第二次是同事介绍的，处了快一年，都谈到结婚了，最后还是散了。她说跟我在一起，感觉像在喝白开水——健康，但没味道。
去年冬天，我妈生病住院。我在医院陪了她半个月。那些夜里，我坐在病床边的折叠椅上，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往下掉，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事。
我妈醒来的时候，看见我还坐着，轻声说：“儿子，你去睡会儿吧，我没事。”她的声音很虚弱，但眼神里的关切那么真实。那一刻我意识到，也许在很多人眼里我很普通，但在她那里，我永远是独一无二的。
出院后，我开始学做饭。不是随便做做，是真的研究。买了好几本菜谱，周末就在厨房里捣鼓。你猜怎么着？我发现自己居然很有天赋。现在，我能做一手地道的红烧肉，肥而不腻，入口即化；还会包饺子，从和面到调馅全自己来。朋友来家里吃饭，都说比饭店的还好吃。
上个月，公司年会，每个部门要出节目。我们部门排了个小品，缺个演“路人甲”的——就是那种上台走一圈，说两句台词就下去的角色。不知怎么的，我就被推上去了。排练时，我给自己加了个扶眼镜的动作，又改了句台词，把原本干巴巴的“我知道了”改成了“好嘞，明白”。就这么一点小改动，演出时居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笑声和掌声。
下台后，新来的实习生小姑娘跑过来跟我说：“张哥，你刚才那个扶眼镜的动作太有意思了！”我愣了一下，然后笑了。那是我第一次因为“普通”而被人记住。
现在我还是那个普通的我——朝九晚五，坐地铁上下班，每个月还房贷。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我开始留意路边的野花是什么时候开的，学会分辨不同季节的风有什么不同的味道。周末会特意去老城区走走，用手机拍下那些即将拆迁的老房子。我还养了盆绿萝，就放在办公桌上，每天给它浇水，看着它慢慢长出新的叶子。
前些天，我翻看小时候的相册，发现一张幼儿园的集体照。老师要求每个小朋友在照片后面写自己的梦想。其他小朋友写的都是科学家、医生、老师，只有我写的是：“想做一个好人。”我妈后来告诉我，当时老师还特意问她，这孩子是不是没理解题目的意思。其实我理解了，只是那时候就觉得，能做个好人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如今三十多岁的我，回头看那个六岁的自己，突然觉得他挺有智慧的。这个世界需要英雄，也需要普通人；需要惊天动地，也需要细水长流。就像一片森林，既有参天大树，也有默默无闻的小草。而小草的存在，本身就让这片森林更加完整。
我还是会继续我的普通生活——认真工作，照顾父母，偶尔和朋友小聚，在周末的早晨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早餐。但现在的我明白了，普通不等于无趣，平凡不等于没有价值。就像那盆绿萝，它不开花，不结果，只是安静地绿着，可正是这份绿意，让整个房间都生动起来。
如果非要给我的自述加个标题，那大概就是——《一个普通人的自白》。毕竟，这就是我，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个，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，认真地生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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