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刚做编辑那会儿,我最怕的就是选题会。每次轮到我发言,声音都会不自觉地变小。直到有一次,主任听完我的汇报,轻轻叹了口气:“你的选题都很好,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火候。”
那天晚上,我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差的是什么火候?后来才明白,是策划的深度,是让选题落地的能力。
我开始疯狂地学习选题策划。不是看书本上的理论,而是实打实地研究那些爆款内容。我把过去半年所有阅读量超过10万的文章打印出来,铺满整个客厅地板,跪在地上找规律。什么时候该设置悬念,哪里需要情感共鸣,怎样把专业话题说得普通人也能懂——这些细节,我一点一点地记下来。
最拼的时候,我同时跟进五个选题。早上六点起床看数据,了解读者最喜欢在什么时间段阅读;午休时间约不同部门的同事吃饭,从他们的工作里找灵感;晚上整理采访录音到十点,再把第二天的选题思路梳理一遍。有次为了一个养老题材的深度报道,我连续两周周末泡在养老院,和老人们聊天,陪他们散步。最后写出来的稿子让不少读者留言说“看哭了”,那一刻我知道,选题策划的真谛不是技巧,是走进别人的生命里。
但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半年后。老主编突然调离,部门一时群龙无首。领导找到我:“你先带着大家做一段时间。”
带团队比我想象的难太多了。
小张总爱拖稿,催急了就甩脸色;李姐资历老,不太服管;新来的实习生连最基本的采访流程都不熟。第一次主持部门会议,我说完安排,底下鸦雀无声。那种尴尬,我现在还记得。
我意识到,管理不是发号施令,而是要把每个人的长处都发挥出来。
我开始观察团队里的每个人。小张虽然拖稿,但文笔特别好,那些别人写起来干巴巴的技术话题,经他的手就生动有趣。我找他单独聊:“以后技术类的深度稿都交给你,截稿时间我们可以商量,但质量你要负责。”他眼睛一下子亮了。
李姐经验丰富,但总觉得不被重视。我把重要的专题交给她带队,让她带新人。果然,她的积极性上来了,不仅自己认真,还把实习生教得妥妥帖帖。
至于那些刚毕业的孩子,我从不苛责他们的生疏。记得有个实习生第一次独立采访,紧张得把采访对象的名字都叫错了。回来后她红着眼睛找我道歉,我笑着说:“没关系,我第一次采访时,问题清单都忘在出租车上了。”我把自己积累的采访笔记、写作模板都分享给他们,看着他们从战战兢兢到独当一面,就像看到两年前的自己。
那段时间,我白天处理团队事务,晚上继续钻研选题。经常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。有次加班到深夜,保安大叔来关门,看见我还在,摇摇头说:“姑娘,这么拼图什么呀?”我笑了笑没说话。其实我也不知道图什么,只是觉得,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就要对得起肩上的责任。
团队管理最难的,是平衡人情和规则。有个跟了我一年的编辑,工作一直很努力,但因为家里老人生病,连续搞砸了两个重要选题。按照制度应该处罚,但我实在不忍心。那周末,我带着团队里几个人去她家帮忙照顾老人,让她能专心处理家事。周一,我在部门会议上宣布了按制度的处罚决定,但私下把季度奖金多分了她一部分。后来她对我说:“主编,我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果然,接下来的半年,她成了部门里最拼的一个。
这些点点滴滴的积累,终于在去年秋天结出了果实。我们做的“城市守护者”系列报道获得了行业大奖,团队凝聚力空前高涨。颁奖那天,我看着台下一起熬夜、一起改稿、一起庆祝的伙伴们,突然觉得,这两年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。
上个月,正式任命下来了。我成了公司最年轻的主编。宣布那天,团队给我准备了惊喜——一本相册,记录了我们这两年的点点滴滴:选题讨论时争得面红耳赤,加班后一起在路边摊吃烧烤,拿到第一个十万加时的欢呼……
现在坐在主编的位置上,我常常想起刚入行时那位老主编说的话:“做好编辑容易,做好主编难。因为主编要负责的不是稿子,是人。”确实如此,这两年,我学会了怎么找到一个能打动人心的选题,更学会了怎么让一个团队拧成一股绳。
如果说有什么经验,大概就是:选题策划要沉得下去,团队管理要站得起来。沉下去,是耐得住寂寞,把每个细节做到极致;站起来,是扛得起责任,把每个人都放在合适的位置。
这条路还很长,但我知道,只要保持两年前那个初入行时的初心——对内容的热爱,对人的真诚——就一定能走得更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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