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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小雅，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。我们俩好到什么程度呢？小学共用过一个饭盒，中学互相传纸条骂讨厌的男生，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城市，但失恋了第一个打长途电话哭诉的，肯定是对方。工作后，我们合租过一套小房子，在那个厨房转身都困难的小窝里，分享了无数个秘密和泡面夜宵。我知道她谈过几个男朋友，她知道我家里那些说不清的烦心事。我们都觉得，这份友情，是铁打的，牢不可破。
那天晚上，我正加班，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，难受得很。想起洗发水用完了，就在我们那个叫“仙女窝”的三人群里（另一个是我们共同的好友）哀嚎了一句：“救命啊，洗发水弹尽粮绝了，头油得可以炒菜了！”
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，小雅就跳出来了，她回得特别快：“正好！我认识一个姐姐，在做一款洗发水的代理，听说特别好用，纯植物的，还能防脱发呢！我帮你买一瓶吧！”
我当时心里一暖。你看，这就是闺蜜，你随便说一句，她就放在心上。我手指飞快地打字：“哎呀，那多不好意思，多少钱，我转你。”
“跟我还客气啥！”小雅发来一个敲打的表情，“几十块钱的东西，当我送你的！把你地址再发我一遍，你上次网购填的是公司地址吧？我直接让她寄你家去。”
你看，她连我收货地址不一样这种细节都记得。我心里那点因为加班带来的烦躁，瞬间就被这股暖流冲散了。甚至还有一点点小骄傲，看，我有个多好的朋友。
几天后，我收到了一个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白色瓶子，上面就贴着一张简陋的打印标签，写着“XX植物精华洗发露”。瓶子摸起来软塌塌的，印刷也有点模糊。我心里咯噔一下，这包装……也太“微商”了吧？跟我平时在超市买的那些完全不一样。
但我立刻在心里骂了自己：小雅好心好意送的，你怎么还能挑三拣四？看东西不能只看包装，说不定人家是注重内涵呢？纯植物的，听起来就健康。
晚上洗澡，我迫不及待地用了。挤出来的液体是那种透明的，很稀，香味有点冲，是一种廉价的香精味。我揉搓了半天，也没啥泡沫。洗的时候，感觉头发涩得厉害，梳都梳不通。吹干之后，头发是蓬松了，但那种蓬松很毛躁，像一堆枯草，完全没有光泽。我心里有点失望，但转念又想，也许纯植物的就是这种感觉？适应几次就好了。
结果，用了不到一个星期，问题就来了。头皮开始发痒，而且掉发明显比以前多了。我以前掉发也有，但绝没有现在这么夸张，一抓一把，浴室地漏那里，缠着的头发看得我心惊肉跳。
我开始有点慌了，在群里半开玩笑地说：“小雅，你那个神仙洗发水，好像有点猛啊，我这头发快hold不住了，掉得我跟蒲公英似的。”
小雅很快回复了，语气还是那么轻松：“啊？不会吧！是不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？我刚用的时候也有个适应期，过了就好了！纯植物的排毒呢！”
她这么一说，我又犹豫了。是啊，我最近加班是挺多的。而且，她都说她也在用，也有适应期了。我怎么能怀疑她呢？我甚至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怀疑感到羞愧。于是，我又硬着头皮用了几次。
可情况越来越糟。头皮痒得晚上都睡不好，挠的时候还有细小的头皮屑。我实在受不了了，偷偷拍了掉发的照片和那个洗发水瓶子的照片，上网去搜，又在一个美妆论坛里问了问。结果，好几个网友回复我说，这个牌子没听过，看包装就是三无产品，劝我赶紧停用。
那一刻，我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。
我没再在群里说这个事，自己默默去超市买了一瓶以前常用的洗发水。换回来之后，头皮很快就没那么痒了，掉发也慢慢恢复了正常。
可我心里那个坎，过不去了。我不是心疼头发，也不是心疼钱。我是难受，小雅为什么要骗我？她真的也在用吗？如果她没用，她为什么要推荐给我？如果她用了也觉得不好，为什么又要坚持说有个“适应期”？
那段时间，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。她在群里依旧活跃，分享链接，插科打诨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我也配合着，但心里的距离，却不知不觉拉远了。我宁愿她是明确地告诉我，“我代理了个产品，你支持一下”，哪怕东西不好，我为了友情，也会心甘情愿地买。而不是用“特别好用”、“我送你”这样的方式。
后来，我从另一个朋友那里隐约听说，小雅那段时间确实在帮一个亲戚做那个洗发水的代理，好像还压了点货，挺着急卖出去的。
知道这个消息后，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，发了很久的呆。说真的，我更宁愿不知道这个原因。我宁愿她只是不小心买到了劣质品，是被那个“姐姐”骗了。可现在，这变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。她利用了我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——信任，去完成一笔可能价值几十块的销售。
我们到现在还是朋友，还是会聊天，约饭。但有些东西，不一样了。我再也不会在群里说“我缺什么”了，她也不再主动推荐我任何东西。我们之间，好像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玻璃墙，看得见彼此，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温度。
那瓶没用完的洗发水，我一直没扔，就放在浴室柜最里面的角落。有时候找东西看到它，心里都会刺一下。它就像一个物证，提醒我，再好的感情，也可能被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划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。它让我明白，辜负真心的人，其实并不需要多么十恶不赦，有时候，仅仅是一次不经意的利用，就足够了。
我现在洗头，总是会挤很多泡沫，仿佛要洗掉的，不只是头发的油腻，还有心里那份对人与人之间信任的，再也回不去的、天真烂漫的期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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