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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机嗡嗡震动，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阿强。电话那头，他的声音带着点急切，又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兄弟，手头方便吗？帮我转几笔钱，很快，一两天的事儿。不白帮，给你抽点。”
我当时正闲得发慌，刚辞了工作，银行卡里的数字一天比一天瘦。心里咯噔一下，隐隐觉得不对劲，便问他：“什么钱啊？你自己怎么不转？”
他含糊其辞，就说生意上的往来，他自己的卡限额了，周转一下。“放心，绝对干净，就是帮个小忙。”他在电话那头拍胸脯，“转十万，给你一千五。就当请你吃饭了。”
一千五。那会儿我一个月房租才一千八。心里那点疑虑，瞬间被这个数字冲淡了大半。我想，就是朋友间帮个忙，钱过一下我的手，又不是我的，能有什么事？再说了，阿强是我发小，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交情，还能坑我不成？脑子里两个小人打架，一个说“别贪小便宜”，另一个声音更大：“又没偷没抢，动动手指头的事。”
犹豫了几分钟，我还是没能抵挡住那轻而易举的报酬的诱惑。我说：“行吧，怎么弄？”
他发来一个陌生的聊天软件，让我下载注册。接着，像一个耐心的教练，一步步指导我：先把我的银行卡号发给他，然后会收到几笔汇款，让我确认到账后，再立刻通过手机银行，一分不差地转到另外几个他指定的陌生账户里。那几个账户的名字，我一个都不认识。
第一次操作，手心有点冒汗。看着手机银行里突然多出的五万块，心跳得厉害。那感觉很奇怪，钱明明在我的卡里，我却觉得它烫手，像一块刚出炉的烤红薯，拿不住，恨不得马上丢出去。我几乎是数着秒，等阿强在那个加密软件里发出“转”的指令，然后飞快地操作，把那五万块转了出去。看着钱划走，卡里余额恢复原样，我竟然松了口气，好像完成了一个什么危险的任务。
没过几分钟，阿强的微信红包就过来了，五百块。看着那个亮闪闪的红包，刚才那点紧张和不安，瞬间被一种捡到便宜的窃喜取代了。来钱太快了，快得让人头晕。我甚至开始觉得，刚才的担心纯属多余。
有了第一次，就有第二次，第三次。后来几天，我几乎成了阿强的“专属财务”。金额从几万到十几万，账户换来换去，有时是公司账户，有时是个人。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，重复着“接收转账”的动作。那个加密软件里，阿强的话也越来越少，从最初的“兄弟辛苦了”，变成了冷冰冰的“钱到了吗？”“可以转了。”
我心里那点不安，像水底的泡泡，时不时冒一下头。我问过他：“阿强，这到底什么钱？老这么转，不会出事吧？”
他总是用那句话搪塞我：“生意款，放心，查也是查我，跟你没关系。你只是帮朋友忙。”
我试图用这句话安慰自己，但夜里开始睡不踏实。做梦都梦见我的银行卡被冻住了，或者警察来敲门。白天走在街上，看到穿制服的人，心里都一紧。那种感觉，就像怀里揣了个赃物，看谁都像要来抓我。
转折发生在一个周三的上午。我像往常一样，准备进行一笔八万的转账。登录手机银行，输入密码，点击确认——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提示框：“交易失败，请联系银行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试着用卡在ATM机取一百块钱，同样失败。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。我手忙脚乱地给银行客服打电话，那边客服小姐用职业化的、甜美的声音告诉我：“先生，您的账户因涉及异常交易，已被暂停非柜面业务，请您携带身份证件到开户行网点核实。”
“异常交易”四个字，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头上。我瘫在椅子上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
第一个念头是找阿强。我在那个加密软件里疯狂呼叫他，发了一连串消息：“我的卡被冻了！”“银行说异常交易！”“怎么回事？！”
石沉大海。那个熟悉的头像，再也没有亮起过。我又打他电话，关机。微信发消息，显示需要好友验证。
他把我删了。
那一刻，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。不是生气，是一种从头到脚、彻彻底底的冰凉。我被利用了，然后像一块用过的抹布一样，被随手扔掉了。
我不敢告诉家人，一个人跑到银行网点。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听完我的描述，又操作电脑查了半晌，抬头看我时，眼神很复杂，带着点审视，又有点同情。她压低声音说：“你这流水太大了，而且快进快出，对方账户有几个是被风控的。我们这里只能给你解冻部分功能，但你这情况，很可能已经被反诈中心盯上了，他们那边可能会进一步处理。”
“进一步处理”是什么意思？是警察会来找我吗？会坐牢吗？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银行，夏天的太阳明晃晃的，我却觉得浑身发冷。那段时间，我活得像个幽灵。手机一响就心惊肉跳，敲门声更是能让我从沙发上弹起来。我删掉了那个加密软件，把和阿强的聊天记录、转账记录全部截屏保存，说不清是为什么，也许是潜意识里知道，总有一天需要证明些什么。
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多月，风平浪静。没有警察，没有传唤。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，只是损失了一张银行卡而已。
直到我重新开始找工作。一次非常心仪的面试，一路过关斩将到了终面，背景调查后，却莫名其妙地被刷了下来。我托朋友去打听，对方人事含糊地透露了一句：“我们查到您名下账户有些……不太好的记录，公司比较谨慎。”
那一刻，我才真正体会到，什么叫“代价”。那不仅仅是一千五百块钱，一张被冻结的卡。它是一个污点，一个记录，它跟随着我，在我最需要机会的时候，跳出来给我致命一击。我蹲在人来人往的马路边，看着手里的拒绝邮件，眼泪差点掉下来。我恨阿强，但我更恨我自己。
后来，我特意去查了资料，才知道我这种行为，很可能就构成了“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”，也就是“帮信罪”。通俗点讲，就是明知别人在搞网络犯罪（比如诈骗、赌博），还给他们提供支付结算（就是转账）的帮助。哪怕你一分钱没拿到，也可能构成犯罪。而我，还收了那一千五百块的“酬劳”，这几乎是把证据亲手递了出去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整个过程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。利用朋友的情谊，利用人性的贪婪，一步步把你拉下水。那些转来转去的钱，背后很可能是一个个被诈骗的受害者，是他们的养老钱、看病钱、读书钱！而我，在不知不觉中，成了骗子的帮凶。
我常常想，如果当时阿强直接告诉我，这是在洗诈骗来的钱，我死也不会答应。但他没有，他用“朋友帮忙”、“生意周转”这样看似无害的借口，麻痹了我的神经。而我自己，也被那点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眼，自动屏蔽了所有危险的信号。
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，我的新银行卡用得小心翼翼，再也不敢进行任何不明来源的转账。它像一道疤，留在了我心里。今天我把这件事这么详细地说出来，就像把这道疤重新揭开，很疼，但我希望有人能看到。
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也有朋友这样找你“帮忙”，让你用你的银行卡帮他“过个账”，还给你不菲的“报酬”。请你一定，一定要想起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。那不是帮忙，那是一个坑。别信什么“绝对干净”、“查不到你”的鬼话，也别高估你和所谓“朋友”之间的情谊，在风险和利益面前，它可能不堪一击。
守住你的银行卡，守住你的支付账号，那不仅仅是守住几块钱，那是守住你的清白，和你未来人生的无数种可能性。千万别像我一样，为了一千五百块，差点赔上整个人生。世上没有后悔药，有些路，走错一步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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