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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夏天，我刚毕业，工作还没着落，在家闲着。有天刷朋友圈，看见以前一个不算太熟的高中同学发了条动态：“兼职代收款，日结300500，时间自由，只需手机操作，轻松月入过万。”下面配了张转账截图，数额挺诱人的。
说实话，心动了。那会儿正为房租发愁，家里条件一般，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要钱。我私信了他，他回得很快，语气特别热情。
“特别简单！”他说，“就是有些电商平台的交易，需要借用一下你的银行卡或者支付账户走个账。你收到钱，留下你的佣金，剩下的转给我指定的账户就行。零风险，就是帮朋友个忙，顺便赚点零花钱。”
他一口一个“老同学”，叫得挺亲热。我当时脑子里不是没闪过疑问——为啥他们自己不用自己的账户？他解释说，有些是平台限制，有些是公司走账需要，听起来好像也说得通。最主要的，是那种“终于能自己赚钱了”的急切，压倒了那一点点不安。
头几天，确实挺“香”的。他拉我进了一个微信群，里面有二三十个人，有个叫“财务王哥”的人负责派单。他会发来一个金额，比如4960元，然后告诉我，我的卡会收到5000块，留下40块作为佣金，把剩下的4960转到他指定的另一个账户。操作简单，动动手指，几十块就到手了。第一天，我做了三单，赚了一百二。那天晚上，我特意点了份好的外卖，觉得自己终于能立足了。
大概做了一个星期吧，我慢慢觉得有点不对劲了。群里的人聊天，有时候会隐晦地说“风大”、“注意安全”。那个“财务王哥”派单的频率越来越高，金额也越来越大，从最开始的三五千，到后面动辄一两万，甚至三五万。我分到的佣金也水涨船高，有时候一天能拿到近千元。但这钱，拿在手里，开始有点烫了。
有一次，我收到一笔五万的款，按照指令，我要转出四万九千五。在转账前，我鬼使神差地搜了一下那个收款账户的名字，跳出来几条模糊的关联信息，好像跟什么网络赌博有关。我心里咯噔一下。那天晚上，我做了个噩梦，梦见警察来敲门。
我鼓起勇气在群里问了一句：“王哥，这些款到底是什么来源啊？安全吗？”
瞬间，群里安静了。过了几分钟，王哥私聊我，语气完全变了，没了之前的和气，带着威胁：“不想干可以退出，别在群里乱说话。规矩不懂吗？该问的问，不该问的别问。出了事，你担不起。”
我吓得不轻，赶紧道歉，说就是随便问问。那天我没再接单，看着群里其他人还在热火朝天地晒收款截图，我心里乱成一团麻。我隐约感觉到，我可能摊上大事了。
真正的转折点，是和我合租的学法律的室友的一次聊天。他看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，又好像突然“阔绰”起来，就随口问了一句。我支支吾吾地说了个大概。
他听完，脸色一下就变了。“你赶紧停下！这是典型的‘帮信罪’！帮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！”
我当时懵了，“帮信罪”？从来没听过这个词儿。
他赶紧给我解释：“你以为你只是在帮人代收款？你这是在给诈骗、赌博这些犯罪活动洗钱！你提供的银行卡、支付账户，成了他们转移赃款的通道！你每转出一笔钱，背后可能就是一个老人被骗光的养老金，一个学生被骗走的学费！你是他们的共犯！”
“共犯”这两个字，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头上。我浑身发冷，嘴唇都在哆嗦。我结结巴巴地说：“可……可我不知道啊，我就是赚点佣金……”
室友严肃地看着我：“法律上讲，‘明知’或者‘应当明知’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，还提供帮助，就可能构成这个罪。你觉得，对方这么隐蔽的操作，高额的回报，正常的商业活动会这样吗？你心里其实早就怀疑了，只是不愿意深想，对吧？”
他的话，一字一句，都戳在我心窝子上。是啊，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，只是被那看似轻松得来的钱蒙住了眼睛，自己骗自己罢了。我想起新闻里看到的那些被诈骗逼得走投无路的人，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。我可能，也成了伤害他们的帮凶之一。
我立刻删除了那个微信群，拉黑了那个高中同学和“财务王哥”的所有联系方式。看着手机银行里最近一个月的转账记录，那些曾经让我窃喜的数字，此刻变得无比刺眼。我赚了大概一万多块钱，但这钱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我坐立不安。
随后的日子，是在极度焦虑中度过的。听到敲门声就心惊肉跳，看到穿制服的人就下意识想躲。我无数次在网上搜索“帮信罪”、“银行卡涉案”的案例，看到那些被判刑、留下案底的年轻人，他们的悔恨和绝望，让我感同身受，夜不能寐。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，如果背上一个刑事案底，前途就全毁了。
我最终在室友的鼓励下，带着我所有的转账记录、聊天截图，去了派出所说明情况。接待我的警官听我讲完，表情很复杂。他告诉我，我这种行为确实已经涉嫌违法，幸好我涉案时间不长，金额不算特别巨大，并且能主动投案，如实供述，积极配合，可能会从轻处理，但最终如何处理，还需要调查。他收走了我的手机和银行卡，做了详细的笔录。按手印的那一刻，我的手抖得厉害。
走出派出所，天是灰的。我没有感到轻松，反而是一种更沉重的后怕和无助。我知道，这件事远没有结束，它就像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剑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。
现在，这件事过去大半年了，我找到了一份普通的文员工作，工资不高，但每一分都干干净净。每当夜深人静，我还是会想起那段经历。我用亲身经历换来一个血淋淋的教训：这世上，根本没有那么轻松的“快钱”。任何不需要付出相应努力，就能获得高额回报的事情，背后都标好了你无法承受的价码。
那些看似诱人的“代收款”、“刷单”、“跑分”……名头换得再好听，本质都是一样的——利用你的账户，为违法犯罪活动提供帮助。你赚取的那点佣金，是建立在无数受害者血泪之上的肮脏利润。而你付出的代价，可能是你的自由，你的前途，和你一辈子都无法安宁的良心。
别像我一样，等到站在悬崖边上了，才知道害怕。有些路，一步都不能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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