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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切始于去年春天。我在一个读书APP上认识了“林墨”。她的主页全是深度书评，偶尔分享自己画的油画。我们聊木心、谈蒋勋，她说最喜欢《红楼梦》里黛玉葬花那段——“原本洁来还洁去”，当时觉得，能说出这话的姑娘，内心该有多清澈。
认识三个月后，我们加了微信。她的朋友圈很精致——清晨的咖啡配手写便签，阳台上的多肉植物，周末去美术馆的打卡。一切都那么真实，那么符合我对一个文艺女青年的想象。
“其实我不叫林墨。”有一天她突然说，“真名是陈雨薇。”她发来身份证照片，清秀的脸庞，出生年月是1995年。她说用笔名是因为不想让同事知道她在写作。我当时还觉得，愿意告诉我真名，是对我的信任。
转折出现在去年七夕。晚上十点多，她发来语音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妈妈确诊了，宫颈癌中期。”她说她在医院走廊，不敢在妈妈面前哭。接下来的日子，她每天更新妈妈的情况——化疗掉发、住院费用、靶向药的价格。每一张病历、每一张缴费单都清晰可见。
“还差七万。”一个月后，她在电话里说，“亲戚都借遍了……我知道不该找你，可是真的没办法了。”她哭得说不出话，然后发来一张借条照片，手写的，按了红手印，约定一年内还清。
现在想想，漏洞不是没有。比如她的视频通话总是很卡，比如她从来不肯接突然打过去的电话。可当时，我被“救命钱”三个字压得喘不过气，那点疑虑在“人命关天”面前显得特别渺小。
七月十二日，我凑齐七万，分三笔转了过去。她发来长长的语音，泣不成声地说：“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。”
接下来的两周，她依然每天分享妈妈的恢复情况。直到八月初，消息开始变少。从每天联系到两三天回一次，最后彻底消失。我打了无数电话，全是关机。去派出所报案，民警调出那个身份证号——照片完全对不上，是个六十多岁的大妈。
那一刻，天旋地转。我坐在派出所冰凉的椅子上，浑身发抖。不是生气，是彻底的崩塌——这半年，我到底在和谁说话？那些深夜的文学讨论，那些她对未来的憧憬，那些关于妈妈病情的担忧，难道全都是剧本？
警察说，这是典型的杀猪盘。我的情况还算好的，有人被骗得倾家荡产。他们立案了，但追回希望渺茫。
最难熬的是之后的日子。我不敢告诉家人，每天装作若无其事地上班下班。经过曾经和她提过的咖啡馆会愣神，看到书店里她推荐过的书会心慌。最讽刺的是，我竟然开始想念那个虚构的人——想念她推荐的那首小诗，想念她说“你要按时吃饭”时的温柔。
朋友劝我：“就当买了教训。”可这不是普通的教训。它摧毁了我对人最基本的信任。我开始怀疑每个接近我的人，刷到网友的评论都会想：这背后是不是又一个剧本？
直到现在，我还在等警方的消息。那七万块钱，是我工作三年的全部积蓄。但比钱更让我难受的，是那种被愚弄的感觉——我付出了真心的关怀和信任，在别人眼里，可能只是一串可以变现的数字。
如果非要说什么收获，那就是我终于明白了：网络那头，你永远不知道坐着的是一个人，还是一个团队。真实的生活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和戏剧性，也没有那么多刚好符合你所有想象的“灵魂伴侣”。
我把这段经历写出来，不是要博取同情，只是希望如果有人遇到类似的情况，能在转账前多问一句：我真的了解这个人吗？还是我只了解他愿意展示给我的那一面？
信任依然是美好的品质，但以后，我会给信任加一个前提——时间。让子弹飞一会儿，让真相在岁月中慢慢浮现。毕竟，真正值得珍惜的关系，从来都不怕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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