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情是从我辞去稳定工作,想自己做工作室开始的。
“你疯了?”爸爸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,“多少人想进你那个单位都进不去,你说不干就不干了?”
妈妈在旁边帮腔:“是啊,稳定比什么都重要。你现在年轻不懂,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了。”
我试图解释:“那份工作让我特别压抑,每天做同样的事,看见十年后的自己还在那个位置上。我才二十六岁,我想试试别的可能。”
“什么可能?失败的可能吗?”爸爸的声音越来越高,“我们供你读书,不是让你瞎折腾的!”
这样的对话重复了无数次,每次都不欢而散。我觉得他们根本不理解我,只在乎所谓的“稳定”;他们觉得我太任性,不懂生活的艰难。
最激烈的那次争吵发生在一个周末的晚上。爸爸直接说:“你要是辞了工作,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爸!”
我也火了,脱口而出:“那就不认了!反正你们从来就没真正支持过我!”
话一出口,我就后悔了。爸爸愣住了,眼神从愤怒变成了受伤,他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回了卧室。妈妈看着我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?”
那天晚上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,想起小时候爸爸陪我搭积木,耐心地教我一层一层往上搭;想起高考前妈妈每天凌晨五点起床给我做营养早餐。可是现在,我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?
转折发生得很偶然。妈妈感冒发烧,我去她房间送药,看见她枕头底下露出的相册一角。我轻轻抽出来,是我们家的老相册。翻开第一页,是我满月时的全家福,爸爸妈妈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幸福的笑容。往后翻,有我第一次走路、第一天上学、小学毕业、初中毕业……每一张照片旁边,妈妈都细心地写着日期和简短的话。
翻到我大学报到那天的照片,妈妈在旁边写着:“送女儿去大学,回来的路上她爸爸一直不说话,晚上偷偷抹眼泪。孩子长大了,要飞走了。”
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。原来,他们的固执背后,是怕我受伤,是怕我飞得太远太累。
那天晚上,我做了个决定——不再争吵,而是真正地沟通。我给自己定了三条规矩:第一,不打断他们说话;第二,不急着反驳;第三,试着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想。
第二次深谈,我努力控制住自己辩解的本能,静静地听爸爸说。
“我不是不让你追求梦想,”爸爸的语气平静了许多,“我是怕你吃亏。我年轻的时候也想过做生意,结果赔了不少钱,那段时间家里特别难。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。”
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爸爸还有这段经历。妈妈说:“你爸后来在单位踏实干了三十年,就是不想让你再过我们当年的苦日子。”
我突然明白了,他们的反对不是不信任我,而是太想保护我。
“爸,妈,”我深吸一口气,“我理解你们的担心。但我能不能这样:我先不辞职,利用下班时间准备工作室的事。如果半年内能有起色,你们就支持我全职做;如果不行,我就继续现在的工作。”
这个折中的方案,他们考虑后同意了。
接下来的半年,我过得特别充实。白天上班,晚上和周末筹备工作室。出乎意料的是,爸妈开始主动帮我——妈妈帮我整理资料,爸爸用他多年的人脉帮我联系资源。虽然工作室最终没有做大,但足够我维持生活,更重要的是,我证明了自己不是一时冲动。
一个周末的傍晚,我们一家三口在阳台喝茶。爸爸突然说:“孩子,你这半年来的努力我们都看见了。你比爸爸当年强,既有想法,又能坚持。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,爸爸支持你。”
我愣住了,然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。妈妈握住我的手:“我们不是非要你按我们的方式生活,只是希望你过得好。”
现在回想起来,我们的和解不是谁说服了谁,也不是谁向谁妥协。而是在真正的沟通中,我们终于看见了彼此内心最柔软的部分——那份深藏在固执背后的爱。
现在的周末,我经常回家吃饭,会和爸爸聊聊工作上的事,他会给我一些建议;和妈妈一起做饭,听她唠叨邻居的趣事。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暖。
我明白了,代沟永远存在,但爱能架起沟通的桥梁。当我们不再执着于对错,而是愿意走进对方的世界,紧张的关系就会在理解中慢慢融化。这个过程不容易,需要耐心,需要勇气,但为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,一切都值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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