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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醒来，第一个感觉就是沉重的虚无。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因为漏水留下的黄褐色污渍，它一天天扩大，像极了我内心蔓延的荒芜。手机静悄悄的，没有未接来电，没有新消息提示。起床做什么呢？似乎没有任何非做不可的事。于是翻个身，继续昏睡，或者干脆睁着眼，直到窗外天色由明转暗。
最糟糕的是完全失去了食欲。冰箱里只有半袋速冻饺子，几瓶啤酒。常常一天只吃一顿，随便煮点面条，连盐都懒得放。有时候站在窗前，看着楼下匆匆走过的行人，他们都有要去的地方，都有要见的人。而我，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孤岛。
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将近两个月。体重掉了十五斤，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，胡子拉碴。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，但就是没有力气改变。就像陷在泥沼里，越挣扎，沉得越快。
转机发生在一个特别普通的下午。我妈突然来了电话，说她来北京看病，顺道看看我。我慌了，赶紧爬起来收拾屋子，把堆积如山的泡面盒和啤酒瓶扔掉，开窗通风，努力让这个死气沉沉的空间看起来像人住的地方。
门铃响时，我深吸一口气，挤出笑容开门。我妈站在门口，拎着大包小包的家乡特产。她上下打量我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：“儿子，你怎么瘦成这样了？”
那一刻，所有伪装土崩瓦解。我像个孩子一样，抱着她嚎啕大哭。积压了太久的委屈、无助、自我怀疑，全都涌了出来。我妈什么都没说，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，就像小时候我受了委屈时那样。
那天晚上，她给我做了一桌子家乡菜。切菜的声音、炒菜的香味、蒸锅里冒出的热气……这些久违的生活气息，让这个冰冷的出租屋突然有了温度。吃饭时，她没有追问我为什么失业、为什么分手，只是不停地给我夹菜，说些老家亲戚的趣事。
“你还记得你张叔吗？他儿子去年养了几箱蜜蜂，现在天天在朋友圈卖蜂蜜，生意可好了。”
“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那家烧饼铺，现在还在开，老板都当爷爷了。”
这些琐碎的、充满烟火气的话题，像涓涓细流，慢慢滋润着我干涸的心。原来，在另一个地方，生活还在以它最朴素的方式继续着。
妈妈只住了一晚就要回去。临走前，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存折，硬塞到我手里：“这里有三万块钱，你先用着。妈妈知道你难，但再难都会过去的。”我死活不要，她知道我倔，叹了口气说：“那这样，算妈借你的，等你缓过来了再还我。”
她走后，我看着那个存折，哭了又笑，笑了又哭。五十多岁的母亲，还要为三十岁的儿子操心。那一刻，一种久违的责任感从心底升起——我不能就这样垮掉。
改变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，而是一个缓慢的过程，像春天冰雪消融。
第一步是强迫自己建立规律作息。不管睡不睡得着，晚上十一点准时躺下，早上七点起床。起初很难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但坚持了一周后，生物钟慢慢调整过来了。
第二步是走出家门。最开始只是在小区里散步，后来去附近的公园。北京冬天的公园其实很美，松柏依然苍翠，晨练的老人精神矍铄。有个天天在公园里抖空竹的大爷，看我总坐在长椅上发呆，主动教我抖空竹。从怎么也抖不起来，到能让空竹在线上稳稳旋转，我花了两个星期。当空竹第一次发出嗡嗡的鸣响时，我竟有种久违的成就感。
第三步是重新找工作。不再好高骛远，从最基础的岗位开始投简历。面试了七八家公司后，终于有一家创业公司愿意给我机会，薪资只有之前的一半，但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有件事做，总比整天胡思乱想好。
在新公司，我把自己当成刚毕业的新人，什么事都抢着做。加班到很晚，坐末班地铁回家，虽然累，但心里踏实。同事们都很年轻，充满活力，这种氛围慢慢感染了我。三个月后转正，老板给我加了薪，肯定了我的努力。
生活渐渐回到正轨，但我清楚，真正的治愈还需要更多时间。
我开始尝试那些一直想做却总以“没时间”为借口推迟的事。比如学做饭，从最简单的番茄炒蛋开始，照着手机菜谱，一步步来。第一次做得太咸，第二次油放多了，第三次终于像模像样。当自己做的饭菜端上桌时，那种满足感是点外卖无法比拟的。
周末不再宅在家里，而是去逛博物馆、看展览、听讲座。一个人去电影院，想看什么看什么，不用迁就别人的口味。这些独处的时光，让我学会了如何与自己相处。
我还养了盆绿萝，就放在书桌上。每天给它浇水，看它抽出新芽，长出嫩叶。这种见证生命成长的过程，很治愈。原来，照顾一个生命，能让人变得柔软。
2019年春天，我换了个阳光更好的出租屋。搬家那天，看着打包好的纸箱，突然意识到：我不再是那个被困在十平米房间里的人了。
在新家的阳台上，我种了好几盆花。茉莉、薄荷、多肉，还有那盆跟我辗转的绿萝。每天清晨，给它们浇水、修剪枝叶，成了我最享受的时光。看着它们在阳光下舒展，就能感受到生命的力量。
工作上也渐入佳境。因为表现突出，我被提拔为项目组长，开始带团队。把经验分享给新人，看着他们成长，这种成就感很特别。
我还重拾了写作的爱好，不是为工作，只是记录生活。开了个公众号，写写读书笔记、生活感悟。没有刻意推广，读者不多，但每增加一个关注，都让我欣喜。通过写作，我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，偶尔线下聚会，聊书，聊电影，聊生活。
最让我欣慰的是和父母的关系。不再像以前那样报喜不报忧，我会跟他们分享工作中的烦恼，听他们也许“过时”但充满关心的建议。每个月都回老家一趟，陪爸爸下棋，陪妈妈买菜做饭。这些平凡的陪伴，成了我最珍惜的时光。
去年，我遇到了现在的女友。我们是在一次读书分享会上认识的，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，像月牙。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，相处起来轻松自在。她常说，喜欢我眼里的光，那种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光。我没有告诉她，这束光，曾经差点熄灭。
上个月，我买下了人生第一套房子，不大，但很温馨。签合同那天，我给妈妈转了五万块钱——连本带利还了她当初给我的三万。她在电话那头哭了，说：“儿子，妈不要你的钱，看到你现在这样，妈比什么都高兴。”
站在新家的阳台上，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，我想起那个在出租屋里绝望的自己。恍如隔世。
人生就是这样吧，起起落落。低谷时，觉得永远都爬不出来；等真的走出来了，回头看，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，都成了脚下的台阶。
现在的我，依然会遇到各种问题，工作压力、生活烦恼，一样都不少。但我不再害怕，因为我知道，黑夜再长，天总会亮。重要的是，在黑暗中依然相信光，在困境中依然不放弃自己。
如果你也正处在低谷，我想对你说：没关系，慢慢来。从最小的事情开始，好好吃一顿饭，好好睡一觉，出门走走，感受阳光和风。改变是一点一点发生的，就像我窗台上的那盆茉莉，经过整个冬天的积蓄，终于在春天开出了第一朵花。
那香气，至今还弥漫在我的生活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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