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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显示器，键盘敲击声是我最熟悉的背景音乐。我能让一行行字符在屏幕上跳舞，让它们按照我的意志组合、运行，最终变成一个能用的功能。那种感觉，棒极了——就像上帝在创造一个小世界。Bug？那不过是调皮的小精灵，我总有办法把它们一个个揪出来。
记得有次为了优化一个算法，我连续熬了三个通宵。当响应时间从两秒降到零点三秒的那一刻，我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。对我来说，那零点七秒的进步，比什么都重要。
直到那个下雨的下午。
产品经理小陈拉着我去见一个客户。我本来是不想去的——有个新框架我正研究到一半，去见客户多浪费时间。会议室里，我打开精心准备的演示程序，流畅地展示着我们最新开发的功能。
“你看，这个页面加载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，”我指着屏幕，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骄傲，“我们还加入了智能推荐算法，可以根据您的浏览历史……”
客户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，他安静地听我讲完，然后轻轻地问了一句：“这些功能都很好，但能不能先帮我解决一个问题？我每次都要点五次鼠标才能找到我想看的报表，我的员工们都说太麻烦了。”
我愣住了。五次鼠标点击？我从来没数过。在我眼里，那是一个完美的树状导航结构，逻辑清晰，代码优雅。
“而且，”他补充道，“我们车间里的老师傅们不太会用这么复杂的界面，他们就想打开电脑，一眼能看到今天要做什么零件，做多少。”
回公司的路上，雨刮器在车窗前机械地摆动。小陈突然说：“你写的代码很棒，但好像不是在为他们写。”
那句话像一根针，轻轻扎进了我心里。
我开始留意观察用户怎么使用我们的产品。有一次，我去拜访一家制造企业，看见一个老师傅戴着老花镜，手指在键盘上笨拙地寻找字母。他需要每天录入生产数据，但对一个用惯了扳手的人来说，键盘是个陌生的工具。
“小伙子，”他抬头看我，“这个能不能简单点？我年纪大了，记不住那么多步骤。”
那一刻，我突然意识到，我引以为傲的那些“高级功能”，对他而言可能只是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障碍。我在代码里追求的优雅和高效，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。
转变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。刚开始尝试和用户交流时，我还是习惯性地跟他们讲技术术语，直到看到对方茫然的眼神才反应过来。慢慢地，我学会了闭嘴，学会了倾听。
有个做电商的客户告诉我，她最需要的不是花哨的营销功能，而是能快速找出哪些货快要过期了。“每次清理仓库都像在打仗，”她说，“如果能提前告诉我，我能省下好多钱。”
这个需求太简单了，简单到我们之前从未重视。但当我把这个小小的预警功能做出来给她用时，她激动得声音都变了：“就是这个！就是这个！”
那一刻给我的成就感，竟然超过了之前任何一次技术突破。
我开始主动要求参与前期的需求讨论，跟着产品经理一起去见客户。同事们笑我“叛变”了，从码农变成了“聊天专员”。但我知道，我在做更重要的事——不是在电脑前创造想象中的完美世界，而是去理解真实世界里的痛苦和需要。
最触动我的是一位开连锁餐厅的老板。她说了半个小时，都在讲服务员手写菜单经常出错、后厨看不清楚字迹、月底对账多么头疼。我没有急着给出解决方案，只是不停地问“然后呢”、“为什么会这样”。
当她描述到有个服务员因为字迹潦草被顾客投诉委屈哭了的场景时，我突然清晰地看到了我们要做什么——不是又一个复杂的点餐系统，而是一个能让这个姑娘不再流泪的工具。
后来我转岗成了产品经理。第一次主持需求评审会时，我带着开发团队的同事们重温了那个服务员的故事。会议室里很安静，我能感觉到，大家开始理解了为什么要做这个功能，而不只是知道要做什么功能。
现在，我依然热爱技术，依然会为了一段优雅的代码而赞叹。但我知道了，技术永远不是目的，它只是解决人类问题的工具。那个曾经痴迷于降低零点七秒响应时间的程序员，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让用户少点五次鼠标，如何让一个老师傅不用戴老花镜也能看清屏幕，如何让一个服务员不用因为字迹潦草而哭泣。
前几天，团队里一个新来的程序员很困惑地问我：“这个需求技术上很简单，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去讨论？”
我笑了笑，想起多年前那个在会议室里愣住的自己。
“因为我们要解决的，从来都不只是技术问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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