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心不听话。它像个任性的孩子,总在不设防的时刻,被一阵猝不及防的疼痛唤醒。
最怕的是夜晚。不是失眠那种清醒的煎熬,而是梦里。梦里没有逻辑,没有时间顺序,一切美好和破碎搅在一起。有时候,梦里还是最好的那段时光,我们坐在那家街角咖啡馆的靠窗位置,下午四点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,把他杯子里的咖啡照得亮晶晶的,他正说着什么好笑的事,眼睛弯起来。那种真实的、充盈的幸福感,在梦里丝毫不差。可下一秒,场景毫无征兆地切换,变成最后那次撕心裂肺的争吵,他沉默的、疲惫的侧脸,和那句冰冷的“我们到此为止吧”。我常常不是哭醒的,是心痛醒的。胸口那里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了,实实在在的生理性疼痛,让我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,需要大口呼吸才能缓过来。醒来那一刻最残忍,梦里残余的温暖还未散尽,现实的冰冷却已透彻心扉。那种从云端直坠深渊的失重感,每一次,都像是把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。
白天也好不到哪里去。生活似乎恢复了正常的轨道,上班、吃饭、见朋友。我努力扮演一个“已经好了”的正常人。可总有一些细微的、毫无关联的事物,像一把精准的钥匙,瞬间就打开了那个我以为已经锁好的潘多拉魔盒。
在公司楼下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水味,是他常用的那款木质香调,我的心跳会漏掉半拍,下意识地回头寻找,然后在一片陌生的人流中,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和荒谬。
路过一家音像店,门口的音箱里飘出一段我们曾一起听过的老歌旋律,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地上,挪不动半步。那歌词里的每一句,都好像在嘲笑我此刻的狼狈。
甚至是一道菜。我自己学着做他最爱吃的红烧排骨,放了八角、香叶,倒上老抽和料酒,当那股浓油赤酱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时,我突然就没了任何胃口,蹲在地上,眼泪止不住地掉。原来,味道也是记忆的帮凶。
我一度非常生自己的气。我觉得自己没出息,为什么别人都能潇洒地转身,开始新生活,我却像个被困在原地打转的傻瓜。我给自己讲了很多道理:比如失去是成长的必经之路,比如时间会治愈一切。这些道理都对,逻辑上无懈可击。可心痛这件事,它不讲道理。它像一个独立于我意志之外的器官,有自己的记忆和反应机制。
后来,我不再跟自己较劲了。我慢慢明白,想放下,和真的放下了,中间隔着一片巨大的、名为“经历”的海洋。我不是在船上,我是一直在这片海里泅渡。那些被疼痛唤醒的瞬间,不是我在倒退,而是我必须经历的浪头。
我开始尝试一种笨拙的应对方式。当心痛来袭时,我不再拼命地把它压下去,告诉自己“不许想!要坚强!”。我学会了停下来,和那份疼痛待一会儿。我会对自己说:“哦,你又想他了。没关系,想想就想想吧。” 我承认它的存在,像承认天气会下雨,季节会更替一样。
我甚至开始重新审视那些“疼痛的触发器”。那家咖啡馆,我后来独自一人又去了一次。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,我点了一杯和他当时一样的咖啡。味道其实很普通,甚至有点苦。我坐在那里,看着窗外人来人往,忽然意识到,我怀念的,或许不是那杯咖啡,也不是那个地方,而是当时坐在我对面,那个让我满心欢喜的人,和那个毫无阴霾的、阳光很好的下午。那个下午本身,是真实存在过的,是美好的。我不能因为结局不好,就否定掉整个过程。
这个认知,像是一道微光。疼痛依然会来,记忆依然会被唤醒。但我不再那么害怕它们了。我知道,每一次疼痛,都是我在和过去的某个片段告别。每一次被唤醒,都是我在确认,那些东西曾经真实地、热烈地存在于我的生命里。
它们是我的一部分了,像一棵树成长中的年轮,记录着风雨,也记录着阳光。有些轮纹因为干旱或虫害而扭曲、紧密,但它们共同构成了现在这棵树的坚韧。
最近一次梦到他,很平静。梦里我们没有说话,只是在一个陌生的车站擦肩而过,他朝我点了点头,我也回应了一下,然后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。醒来时,窗外天刚蒙蒙亮,胸口没有那种被攥紧的痛,只是有一点点淡淡的、说不清的惆怅,像秋日早晨的一层薄雾,太阳出来,也就慢慢散了。
我知道,我还没有完全放下。但我也知道,我不再是那个被疼痛轻易击倒的人了。那段回忆,连同它带来的疼痛,不再是我拼命想要驱逐的敌人。它变成了一个安静的、甚至有些温柔的背景音,提醒着我曾经那样深刻地活过、爱过。
心可能还会被疼痛唤醒,但唤醒它的,不再是只有尖锐的失去,还有那些被泪水洗涤过后,愈发清晰的、关于爱的本身的模样。而我,就在这一次次的唤醒中,慢慢地,一步一步地,走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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