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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选择的项目，现在看来都有点傻气——做手工皮具。那时候电商已经挺火了，朋友们都劝我做点来钱快的。可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，偏偏迷上了那个。也许是在商场里摸到那个标价几千块的皮包时，心里冒出的不服气：“这我也能做出来。”
起步比想象中还要难。我在城郊合租了个车库当工作室，夏天像蒸笼，冬天像冰窖。第一批工具是淘宝买的便宜货，裁皮刀钝得能气死人。皮料更是个无底洞，好一点的进口植鞣革，一张就要上千块。我那点积蓄，像撒进沙漠的水，眨眼就没了。
记得特别清楚，第一个月，我做了五个钱包。每个都倾注了全部心血，削边、打磨、封边，反复折腾。手上全是划伤和茧子。可挂到网上，半个月无人问津。最后有个好心人买了一个，说“支持一下创业者”。那一刻我蹲在车库里，看着那笔200块的入账，鼻子酸得厉害。不是委屈，是突然明白了，梦想不能当饭吃。
最难熬的是第三个月。房租要交了，信用卡也快刷爆了。我妈打电话来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儿子，要是太累就回来吧，妈给你做了红烧肉。”我握着电话，喉咙发紧，却说：“挺好的，忙得很。”挂了电话，看着工作台上那堆半成品，我第一次问自己：你是不是选错了？
转机来得很偶然。有个本地的顾客买了我的钥匙包，一周后找上门来，说想定做个特别的——给他即将出国的女儿。他拿来一张世界地图的图纸，希望我把地图烙在皮夹的內里。这个要求太特别了，我本来想拒绝，但听到他说“女儿要去半个地球以外了”，我接下了这个活。
为了烙好那张微缩地图，我三天没怎么合眼。失败了四次，浪费的皮料成本够我再买两张了。但当我把成品交到那位父亲手里时，他眼睛红了，说：“这上面每一个地方，都是我想去看她的路线。”
那一刻，我突然开窍了。我卖的不是皮具，是记忆，是情感，是那些无法用价格衡量的心意。
从那个订单开始，我调整了方向。不再做大同小异的钱包，转而接受定制。有人在皮夹里层压印孩子的第一幅画，有人要把老房子的门牌号做在包上，还有一对老夫妻，想要复原他们三十年前结婚时的旧皮箱。
每一个订单背后，都是一个故事。而我，成了那个用皮料和针线讲故事的人。
当然，生意不会一夜爆红。第一年结束，我算了下账，亏了两万块。但不一样的是，我开始有回头客了，有人专门从外地跑来我的小车库。第二年春天，有个顾客把我们的包发到了小红书，标题是“在这个浮躁的时代，我找到了愿意慢下来的手艺人”。那条笔记火了，我的电话也开始响个不停。
第三年，我搬出了车库，有了真正的工作室，还招了两个学徒。当我把父母接来参观时，我妈摸着那些光滑的皮料，眼泪直掉：“我儿子这双手，原来能干这个。”
现在，我的工作室已经小有名气。去年最忙的时候，我们接了个月光宝盒的定制单——一个姑娘想把她和恋人十年的电影票、机票都封存在一个皮盒里。看着团队里年轻人专注的神情，我常想起那个在车库里啃冷馒头的自己。
你要问我靠什么成功，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。如果说坚持，那也太轻飘飘了。更真实的感觉是，我像块皮料，被现实一遍遍捶打、打磨、抛光。那些看起来快要放弃的夜晚，其实都在塑造最后的形状。
最近我常想起那位定制地图皮夹的父亲。上个月他发来照片，皮夹已经用了五年，边角磨得发亮，但地图依然清晰。他说女儿已经回国，这个皮夹现在装的是他们全家去旅游的车票。
摩挲着手里正在缝制的皮料，闻着熟悉的革香，我忽然特别感激三十岁那个晚上的自己。感谢他那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，还有摔倒了爬起来，拍拍土继续走的倔强。
这世上没有白走的路，每一个针脚，都在缝制属于自己的故事。而最好的作品，永远是我们认真活过的人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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