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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毛病，可那种一次次等待的滋味，真磨人。约好下午三点在公园门口见，我两点五十就到了，心里揣着个小兔子，扑通扑通地跳。阳光挺好，树影子短短的，我站在那儿，一会儿看看手机，一会儿理理头发，把见面要说的话在肚子里过了好几遍。
三点过了五分，他没来。我想，路上堵车，正常的。
三点一刻，还是没影。我开始有点焦躁，手机安安静静的，连条解释的短信都没有。
到了三点半，我已经从焦躁变成委屈了。看着身边经过的一对对情侣，女孩儿手里拿着冰淇淋，笑得甜甜的，我就觉得自己特别傻。是不是我记错时间了？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？各种念头乱糟糟地挤在脑子里。最后，总是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，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，一连声地说：“对不起对不起，路上实在太堵了（或者‘单位临时有点事’），等很久了吧？”
我能说什么呢？只能把满肚子的不高兴压下去，摇摇头，“没事，也没等多久。”
可那“没事”是假的。那份独自站在人来人往里的孤单，那份从期盼到失落的心情起伏，是真的。一次两次还好，次数多了，心里就结了小小的疙瘩。我甚至开始怀疑，他是不是没那么在意我？如果真的在乎，怎么会舍得让我一次次地等？这些念头像小虫子，悄悄啃噬着我对这份感情的信心。
为这个，我们闹过不愉快。我抱怨过，他也保证过，可下次，类似的剧情还是会重演。后来，我学“聪明”了，故意晚到十五分钟。可这感觉更糟，奔赴约会的那点甜蜜期待全没了，变成了一种互相算计的疲惫。而且有两次，我迟到了，他反而准时到了，又变成他等我。看着他在风里站着的样子，我心里那点“报复”的快感立刻烟消云散，只剩下心疼和更深的无奈。你看，这事儿就是个死结。
后来，是怎么变的呢？好像没有一个明确的转折点。
大概是经历了一些事吧。我们一起走过了几年，经历了彼此工作中的起伏，照顾过生病的对方，也扛过来自生活的一些压力。那些轰轰烈烈的、烛光晚餐的浪漫渐渐少了，取而代之的，是融入柴米油盐的平常。
有一次，我随口说了句早上想吃城西那家的生煎包。那家店离我们家很远，而且早上总是排长队。第二天我醒来，发现他不在家，正纳闷着，他提着热腾腾的生煎包开门进来了，头顶还冒着热气。我问他几点去的，他轻描淡写地说：“没看时间，反正醒了就去了。”
还有一次，我夜里发烧，睡得迷迷糊糊，感觉他一会儿给我额头上换毛巾，一会儿喂我喝水。天快亮的时候我烧退了，睡踏实了，等早上彻底醒来，看见他靠在床头，眼睛底下两圈青黑，手里还攥着体温计。他说：“我怕你后半夜再烧起来。”
就是这些平平常常的瞬间，让我慢慢明白了。那个总会迟到的大男孩，他或许不擅长计算时间，不擅长说很多漂亮话，但他把对我的好，都放在了这些更实在的地方。
意识到他不再迟到，是一个周末的早晨。我们约好去逛早市。前一天晚上我还在想，可别又起晚了，集市上最好的蔬菜瓜果都被挑走了。结果，我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收拾好，走到客厅，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，正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翻杂志，看见我，他笑了笑，说：“不着急，你慢慢来。”
我愣住了。那一刻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从那以后，我开始留意。无论是和朋友的家庭聚会，还是就我们俩的看电影、吃饭，他每次都到得特别早。有一次，我们约在咖啡馆，我特意提前了半小时到，想着这次总算能换我等他一次了。结果，隔着玻璃窗，我就看见他坐在那个靠窗的老位置上，面前的咖啡已经喝了一小半。我推门进去，他抬起头，眼睛亮亮的，没有一点不耐烦。
我坐下，忍不住问他：“你现在怎么都到这么早？等很久了吗？”
他帮我叫了杯热水，很自然地说：“没有，也刚到。现在路上时间好把握。”
后来我才从朋友那里偶然得知，他为了不迟到，现在每次赴约，都会特意提前很久出门。
这个发现，让我的鼻子有点发酸。
我想起以前那些等待的时光，心里的那点小疙瘩，不知怎么的，就慢慢被熨平了。他不是在弥补什么，也不是在刻意表现什么。他只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：我现在，有能力、也有意愿，不让你再等了。
年轻时的爱，可能是电光火石，是迫不及待，是分秒必争的激情。而如今的爱，是提前到达的半小时。这半小时里，没有焦灼，没有埋怨。他坐在那里，气定神闲，仿佛在说：我的时间准备好了，我的心也准备好了，只等你来。
这提前的半小时，是他为我构筑的一个小小的、安稳的结界。在这段时间里，我知道自己是被稳稳接住的，是被郑重以待的。它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力量。
前几天翻旧照片，看到我们刚恋爱时的一张合影，背景就是那个他常迟到的公园门口。我指着照片笑话他：“你看你当年，让我等了多少次。”
他凑过来看，然后把我搂得更紧些，下巴蹭着我的头发，笑着说：“嗯，所以后面这几十年，我都提前到，把以前欠的，都补上。”
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暖洋洋的。我没有再说话。
生活就是这样吧，它不一定会给你当初最想要的那种浪漫，但它会在时光的沉淀里，给你另一种更深厚、更踏实的东西。那个曾经总是迟到的少年，用他后来数不清的“提前半小时”，把我生命里所有等待的空白，都一点点填满了安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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