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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天孩子家长会，老师说需要父母都参加。”我把果盘放在他手边。
他“嗯”了一声，眼睛没离开屏幕。过了大概半分钟，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：“明天？我约了朋友打球。”
这样的对话在我们之间太常见了，常见得像墙上那只会准时敲响的挂钟。我站在原地，等待他可能会说的下一句——比如“要不我调整时间”，或者“你去吧，代表一下就行”。但没有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他刷视频时偶尔发出的轻笑。
就在那个瞬间，我清楚地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“咔嚓”一声断了。不是轰然倒塌，而是像一根绷得太久的弦，终于承受不住，轻轻断裂。
我走回厨房，靠在料理台边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——想起五年前我动手术住院，他来了三次就说工作太忙；想起我生日那天，他空手回来，说忘了买礼物；想起无数个我难过的夜晚，他背对着我打呼噜；想起上次我发烧到38度5，他还让我给他煮面条。
这些事单独拿出来，好像都不足以离婚。谁家没点委屈呢？每次和闺蜜诉苦，她们总说：“他就是粗心点，人又不坏。”“过日子嘛，都这样。”
可就在他看着手机无所谓地说要打球的那一刻，所有这些被轻描淡写的小事，突然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——他不是粗心，他是根本不在乎。
那天晚上，我失眠了。不是生气，不是委屈，是一种很清醒的冷静。我爬起来，翻出我们厚厚的相册。第一张是毕业旅行在青海湖拍的，照片里他紧紧搂着我，两个人的笑容灿烂得晃眼。那时我感冒，他跑遍整个小镇给我找药；高原反应，他整夜守着我不敢睡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？大概是从我怀孕后期开始吧。我浮肿得厉害，夜里睡不好，他总是很“懂事”地搬到客房，说怕影响我休息。这一搬，就是六年。孩子出生后，我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，他渐渐成了这个家的影子。吃饭时看手机，周末总有事要出门，连我说话都经常要重复两遍他才能听见。
我曾努力过。特意做他爱吃的红烧肉，买他念叨过的相机，安排短途旅行。但他的反应总是淡淡的——“还行”“不错”“谢谢”。那种礼貌，比吵架还让人心寒。吵架至少还有情绪，还有连接的欲望，而礼貌是什么？是划清界限。
最让我死心的是三个月前，我母亲心脏病住院。我慌得手脚发软，给他打电话。他在出差，说“有医生在，你别太紧张”。第二天我守在ICU外面，给他发信息说害怕，他回：“我在开会，晚点说。”那个“晚点”直到他第三天回家才到来。看见我憔悴的样子，他愣了愣，然后说：“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么严重？”
那一刻我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。还要怎么告诉呢？难道要血淋淋地把心掏出来，双手捧着说“你看，我在流血”吗？
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，不是这些大事，而是日复一日的细碎忽略。
我开始悄悄找房子，联系律师。律师问我：“离婚理由是什么？”我想了想，说：“精神上的孤独。”律师困惑地看着我，我补充道：“比丧偶更糟糕。丧偶是那个人不在了，而我是看着一个人在眼前，却像隔着千山万水。”
交离婚协议那天，我把它放在餐桌中央。他晚上回来看见，愣了很久，然后抬头问我：“为什么？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？”
我摇摇头。
“那是为什么？总得有个理由吧。”
我看着他的眼睛，很平静地说：“就是因为没有理由。没有家暴，没有出轨，没有原则性问题。只是你不看见我，不在乎我，觉得我的一切都无所谓。这种无所谓，比任何具体的错误都伤人。”
他沉默了，低头翻看那份协议，然后说了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：“我可以改。”
太晚了。真的。当一个人的心冷了，你再加柴也已经点不着了。就像那杯他总忘了喝的我给他泡的茶，凉透了，再加热也不是原来的味道了。
签完字收拾行李时，我从衣柜最底下翻出恋爱时他写给我的信。信纸已经泛黄，上面写着：“我会永远把你放在心上，珍惜你的每一滴眼泪。”我把信叠好，放回原处。有些东西，就让它留在该留的地方吧。
搬出去那天，阳光很好。我开着车，后座上女儿在哼着幼儿园新学的歌。等红灯时，我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，眼角有了细纹，但眼睛很亮。我知道这条路不容易，但至少，我在向一个会在意我喜怒哀乐的生活靠近。
婚姻这东西，不怕吵架，不怕困难，怕的是一方的无所谓。那种看着你流泪还问“至于吗”的无所谓，那种把你的期待当矫情的无所谓，那种把你的一切都看作小题大做的无所谓。
现在我一个人带着女儿，住在租的小公寓里。偶尔会寂寞，但不再孤独。寂寞是身边没有人，孤独是身边有人，却像隔着海洋。而我，宁愿要真实的寂寞，也不要虚假的陪伴。
昨天女儿画了我们俩的画像，说：“妈妈，你笑起来真好看。”我抱着她，心里很踏实。离开一个对你无所谓的人，不是失败，是重生。就像扔掉一双磨脚的鞋，刚开始会不习惯，但总有一天，你会感谢自己的决定——因为脚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的，你得选一双合适的鞋，才能走得更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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