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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朋友圈发的文字都是给别人的

    我这个人吧,不太会说话。平时聚会,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聊天,我就坐在角落里,偶尔插一句,更多时候是笑着听。但手指头在手机上划拉的时候,那些憋在心里的话,反倒能顺畅地流出来。所以,我的朋友圈,就成了我最自在的说话地方。不过,你可能也发现了,我发的那些长长短短的文字,几乎都不是写给我自己的。

    这事儿,得从好多年前说起了。

    我记得特别清楚,那是2016年的冬天,一个周二的下班后。天早就黑透了,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。我加完班,拖着快散架的身子钻进地铁,习惯性地刷着朋友圈。然后,我就看到了老周发的一条。没有配图,只有一行字:“爸,家里一切都好,勿念。”

    老周是我大学同学,睡在我上铺的兄弟。他爸那年春天刚走,食道癌,从查出来到人没了,就三个月。这条朋友圈,底下没有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,孤零零的。我的心,当时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,又酸又疼。我太了解老周了,他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主儿,天大的难处都自己扛。他发这个,肯定是想他爸了,想到不行了,又没法跟任何人说,只能对着这个再也不会回复的账号,说一句“家里一切都好”。

    我盯着那行字,地铁在隧道里轰隆隆地开着,窗外的黑暗连成一片。我忽然就想,他爸要是真能在另一个世界看到,该多希望有人能替自己回一句话,告诉这个傻儿子,爸知道了,爸也想你,你要好好的。

    那个冲动一下子就顶了上来。我点开老周那条朋友圈的评论框,手指头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了很久,删了写,写了删。最后,我留下了这么一段话:

    “老周,刚下班吧?外面风大,裹严实点。你胃不好,晚上别再凑合吃泡面了,到家煮袋速冻饺子也行。你爸以前老跟我说,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吃饭不规律。我们都好好的,你也要好好的,这才是对老人最大的安慰。”

    我没有@任何人,这话,就是说给老周看的,或者说,是假装说给他爸听的。

    过了大概十几分钟,老周给我发来了私信。就三个字:“看见了。”后面跟了一个用力握拳的表情。

    我没问他怎么了,他也没说。但那一刻,我觉得车厢里好像没那么冷了。从那以后,我就好像落下了一个“毛病”——我总喜欢在别人的朋友圈底下,写一些“不合时宜”的长篇评论。

    阿琳,我们公司那个总是元气满满的前台姑娘,有次周末发了一组九宫格照片,是在舞蹈班拍的,她穿着亮闪闪的演出服,笑靥如花。 caption 却写着:“结课啦!偷偷努力了好久,希望下次能站到第一排!”

    别人都在评论里夸“美女好棒”、“跳得真好”,我却在她那条下面写:“记得你刚来公司面试那天,紧张得说话都磕巴,现在都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自信地跳舞了。这进步,可比从后排跳到前排厉害多了。继续闪亮吧,姑娘,你天生就是该站C位的人。”

    后来她告诉我,那天她正因为工作上一个小失误被主管说了,心情低落到谷底,看到我那句话,躲在卫生间里哭了半天。不是委屈,是觉得,原来真的有人在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得更好。

    还有我的发小强子,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,去年辞职创业,搞了个小装修队。他平时朋友圈发的都是工地、材料,糙得很。有一次,他深夜发了一张照片,就是一个毛坯房,水泥地,墙上画满了施工的线。配文是:“今天又被甲方催进度了,吵了一架。真累。”

    下面有共同的朋友开玩笑评论:“强总,又跟人干仗了?”、“别上火,钱难挣,屎难吃。”

    我翻到那条的时候,已经是凌晨一点。我给他评论:“这水泥地磨得真平,墙上的线也弹得笔直。我记得你小时候,连个木头手枪都削不利索。现在这手艺,真不赖。累了就歇歇,地基打好了,楼才能盖得高。”

    第二天早上,他给我发微信:“兄弟,还是你懂。昨晚看到你那句‘木头手枪’,我他妈差点没绷住。”

    就这样,我的朋友圈,慢慢变成了一个奇怪的“树洞”。只不过,钻进去倾诉的是别人,而负责倾听和回应的,是我。我给我的这些评论起了个名字,叫“借地说话”。借着他们的地盘,说一些他们可能需要听到的话。

    有人问我,你整天这么细腻,累不累啊?图个啥呢?

    说实话,真不图啥。如果非要说图点什么,可能就是图那一刻的心安吧。你看啊,人生大部分时候,我们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、嘈杂的广场上,每个人都在大声说话,却很少有人真正在听。快乐是吵嚷的,容易被看见;而那些细小的失落、不经意的疲惫、深藏的思念,它们太安静了,像羽毛落地,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我只是想弯下腰,帮他们捡起那根羽毛,轻轻吹掉上面的灰,再递还回去。然后说一句:“喏,我看见了,它还在发光呢。”

    前两个月,我妈生日。我姐在家庭群里发了一大段话,感谢我妈的付出,写得情真意切。我看着,心里也翻腾得厉害,可让我写,我肯定写不出我姐那样。我就在我姐那条朋友圈下面,评论了一张老照片。那是我大概五六岁的时候,我妈骑着那种二八的大自行车,我坐在前杠上,她两只手扶着车把,也等于环抱着我。照片里,我妈的头发乌黑,被风吹得微微扬起,笑得特别年轻。

    我在照片下面写:“妈,我就记得这自行车座子硌得屁股疼,但您怀里特别稳,一点都不怕。生日快乐,以后我载着您。”

    这回,我妈秒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。晚上给我打视频,绝口不提我姐那篇“小作文”,光说我那张照片找得好,说她当年那件衬衫现在看也不过时。

    你看,这就是我的方式。我不太会当面说“我爱你”、“我想你”、“你辛苦了”。那些词太隆重,我掂量不好分寸。但在朋友圈那片小小的天地里,在别人的故事旁边,我可以做一个安静的注解,一个笨拙的共鸣箱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有时候挺硬的,磕磕碰碰的。我希望我的这些“借地说话”,能像一点点软布,塞在那些可能硌着人的角落。或许没什么大用,但至少,能让那一刻的感觉,稍微舒服那么一点点。

    而我自己呢?我在所有这些写给别人的话里,好像也把自己的人生,重新活了一遍。他们的喜悦、他们的挣扎、他们的思念,都成了我情感的出口。我借着老周,说出了对父辈的敬重;借着阿琳,说出了对努力的肯定;借着强子,说出了对坚持的懂得;借着给我妈的评论,说出了那句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的“爱”。

    所以,别看我朋友圈发的都是给别人写的。那每一个字,掰开了,揉碎了,里面站着的,都是我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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