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像往常一样,径直走向那个靠窗的、最角落的位置。那里有一把墨绿色的丝绒沙发,坐下去会微微下陷,像被一个沉默的朋友拥抱。我刚要把笔记本电脑从背包里拿出来,动作却顿住了。
那个位置上,坐着一个人。
一个女孩。
她背对着我,我只能看到她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,瀑布般垂到腰际。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,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。她微微侧着头,似乎在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,又似乎只是在出神。桌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拿铁,旁边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,书页是那种泛黄的旧纸张。
我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这个位置是我的“专座”,每次来,它都空着,仿佛这座城市默契地为我保留了一份宁静。今天,它被占据了。我有些不自在,像一只被占了巢穴的动物,在原地踌躇了几秒,最终在离她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,那个位置视角差些,也听得到后厨隐约的机器声。
点了一杯惯常的美式,我打开电脑,试图进入工作状态,但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角落。她一直很安静,几乎一动不动。不像其他顾客,会频繁地看手机、打字,或者与人交谈。她就只是坐在那里,与那本书,那半杯咖啡,以及窗外的光阴为伴。她的安静,有一种奇特的张力,让我的好奇心像藤蔓一样悄悄滋生。
她是谁?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坐这么久?她在等人吗?
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我几乎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“拾光”。而那个女孩,她也每天都在。永远是我那个角落的位置,永远是一杯拿铁,一本不同的厚书,和那副安静到近乎雕塑的侧影。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她。我发现她看书时,手指会轻轻捻着书页的角落;发现她偶尔会抬起手,将一缕不存在的碎发别到耳后;发现她喝咖啡时,会先轻轻吹一下,哪怕那杯咖啡可能早已凉透。
她成了一个谜,一个闯入我规律生活中的、美丽的意外。我甚至开始怀疑,她是不是咖啡馆请来的“氛围组”,专门用来提升这家店的文艺气质。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我自己否定了,因为她身上那种疏离和真实,是演不出来的。
真正让我感到心跳失衡的,是那个周三的下午。我照例推门而入,目光习惯性地先投向那个角落。她竟然不在。那个位置空着,墨绿色的丝绒沙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空旷。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我,比当初发现位置被占时强烈十倍。我愣在门口,连服务生小陈跟我打招呼都没听见。
原来,在不知不觉中,等待她的出现,已经成了我新的习惯。我心神不宁地坐在自己的“替补席”上,咖啡喝得毫无滋味,文档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。每隔几分钟,我就忍不住抬头看向门口,期待那声铃响,期待那个米白色的身影。
就在我几乎要放弃,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时,门上的铃铛响了。她走了进来。带着一丝室外的微凉气息,她的脸颊被风吹得有些泛红。那一刻,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然后缓缓落回原处,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。她径直走向老位置,放下书,点单,一切如常。而我,像个偷窥者,暗自庆幸着这场“重逢”。
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一个月。我们像两条平行的轨道,在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这段时间里,无限靠近,却永无交集。我知道这很傻,甚至有些变态。但我就是鼓不起勇气走上前,说一句:“你好,我经常看到你在这里。”
直到昨天。
昨天我因为一个临时的会议,到咖啡馆时已经快四点了。我急匆匆地推开门,甚至没来得及去看那个角落,就先到柜台点单。就在我等咖啡的时候,我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我身上。我下意识地回头——是她。
她正看着我。
我们的目光,在弥漫着咖啡香气的空气里,第一次真正地相遇了。她的眼睛很大,很亮,像两泓幽深的泉水。那眼神里没有惊讶,没有戒备,反而带着一种……一种我无法形容的、复杂的情绪,像是探究,又像是等待了很久的确认。
我像被施了定身法,僵在原地。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她只是看了我几秒钟,然后,对我微微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,点了点头。那不是一个陌生人之间礼貌的致意,那更像是一个……信号。
我的咖啡好了。我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端着她,走向我的座位。经过她的桌子时,我的脚步慢了下来。我能清晰地看到她今天看的书,是马尔克斯的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。我能看到她放在书页上的手,纤细,白皙。
我坐了下来,脑子一片混乱。她为什么看我?她为什么点头?会议的资料一个字也看不进去,满脑子都是她那双眼睛。
就在我坐立不安,准备再次落荒而逃时,一件让我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她合上了书,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拿铁,站起身,然后——朝着我的方向,走了过来。
我的呼吸停滞了。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耳朵里嗡嗡作响。她越走越近,米白色的开衫下摆轻轻晃动。她最终停在了我的桌前。
“请问,”她的声音和我想象的一样,轻柔,但带着一丝坚定,“你是林默吗?”
她叫出了我的名字。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。我张了张嘴,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。
她似乎松了一口气,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浅、但无比真实的笑容。“我叫沈柠。我……我找了你很久。”她顿了顿,像是在斟酌词句,“或者说,我等你出现,等了很久。”
我彻底懵了。“等……我?我们……认识吗?”
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,双手捧着那杯凉掉的咖啡,指节微微用力。“你不认识我。但我认识你。或者说,我认识你的声音。”
我的声音?我是一个电台的深夜节目编辑,偶尔也代班做主持,但那是用一个化名,而且是非常冷门的文艺频道。她怎么会……
“三年前,”她看着我,眼神清澈而直接,“有一个晚上,你的节目里,念了一封听众来信。那封信……是一个女孩写给她刚刚因病去世的母亲的。信里说,她母亲生前最喜欢一家叫‘拾光’的咖啡馆,她们每周都会去一次。母亲走后,她不敢再去,怕触景生情。你在念完那封信之后,说了很长一段话,你说,记忆不是用来逃避的伤疤,而是用来取暖的星光。你说,如果不敢面对,可以试着找一个下午,回到那里,点一杯母亲常喝的拿铁,就像……完成一个仪式,也像告诉天堂的她,你很好。”
我怔住了。三年前……那封信……我依稀有些印象。那是一个雨夜,节目的热线接到那封信,写信的女孩声音哽咽,充满了无助的悲伤。我当时确实有感而发,说了那些话。但那只是我工作中无数次感动与感慨中的一次,说完,也就慢慢淡忘了。
“那个女孩,”沈柠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,“就是我。”
我看着她,看着眼前这个安静、美丽的陌生女孩,怎么也无法把她和电话里那个泣不成声的声音联系起来。
“我听了你的话。”她继续说,目光望向窗外,仿佛在看三年前的自己,“我来了。就是那个周末,我坐的就是你现在常坐的那个位置。我点了一杯拿铁,像完成仪式一样,慢慢地喝。很奇怪,那天我并没有哭,反而觉得很平静。好像妈妈就坐在我对面,微笑着看着我。从那天起,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。后来,工作调动,我离开了这座城市。直到三个月前,我才回来。”
她收回目光,重新看向我:“回来的第一件事,我就是来‘拾光’。然后,我看到了你。你就坐在那个位置上,神情专注地看着电脑,偶尔会皱眉,或者停下来喝一口咖啡思考。我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觉得你很熟悉。后来,我听到服务生叫你的名字,‘林先生,您的美式’。那个姓氏,让我心里一动。再后来,有一次,我坐在你附近,听到你接电话,提到了你电台节目的名字。那一刻,我才确定,你就是那个声音,那个在我最灰暗的时刻,给过我一丝光亮的人。”
我的喉咙有些发紧。我从未想过,我职业中一句无心、却发自肺腑的劝慰,会在一个陌生人的生命里,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记。
“所以……你这一个多月,每天都来,是为了……”我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为了等你。”她坦然地说,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“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,甚至有点……疯狂。但我就是想认识你。我想亲口对你说一声谢谢。可是你总是很忙,一来就沉浸在工作里,我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打扰。我只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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