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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愣了一下。我们的阳台，那时还是个“杂物间”兼“晾晒场”，几盆半死不活的绿萝算是唯一的生机。但看着他眼里那点难得的光，我点了头：“好啊，试试看。”
这一试，就像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，我们的生活，从此被染上了斑斓的色彩，充满了泥土的芬芳。
头一回逛花市，我们俩纯粹是两眼一抹黑。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花苗，听着老板嘴里蹦出的“喜光”、“耐阴”、“见干见湿”之类的词儿，感觉像在听天书。最后，我们凭着一股子蛮勇和“颜值即正义”的原则，抱回了一盆正在盛开的月季，一盆据说很好养的长寿花，还有一小包据说撒下去就能活的太阳花种子，外加一堆红红绿绿的花盆、营养土和肥料。回家的路上，我们像捡了宝的孩子，兴奋地规划着哪盆放东边，哪盆放西边。
可理想很丰满，现实却立刻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。那盆被我们寄予厚望的月季，没出两个星期，花朵凋谢后，叶子就开始一片片地发黄、掉落，任凭我们怎么浇水、施肥，它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枯萎。我们俩围着它，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学生，翻书、查手机，最后才恍然醒悟，是我们爱得太“满”了，浇水太勤，把它活活“淹”死了。
第一次的失败，没有让我们气馁，反而激起了我们的好胜心。我们开始正儿八经地研究起来，不再盲目购买。他负责上网查资料，做笔记，像个严谨的科学家，把每种花的习性、浇水频率、施肥时机都整理成表格打印出来，贴在阳台的墙上。我则发挥我比较细心的特长，负责日常的观察和照料。
慢慢地，我们摸到了一点门道。知道了茉莉喜欢大太阳和大肥大水，栀子花是个“醋坛子”，得隔三差五喂点硫酸亚铁；明白了多肉不能多浇水，要“虐着养”才能出状态；也懂得了，有些花就像慢性子的朋友，比如绣球，你得耐心等着它积蓄力量，才能在夏天给你一场惊艳的花球盛宴。
我们的阳台，就在这点点滴滴的学习和实践中，悄然改变着。
最开始，是那盆长寿花，在我们小心翼翼的照料下，竟然从顶端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花苞，然后在某个清晨，绽开了一簇簇粉红色的小花，密密匝匝，像一团团喜庆的云朵。那一刻，我们俩的激动不亚于中了彩票，围着那盆花拍了无数张照片。
接着，我们播种的太阳花也破土而出了。那些细如发丝的嫩芽，顶着两片小小的子叶，在阳光下显得那么娇弱，又那么顽强。我们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，就是跑去阳台看看它们又长高了多少。它们也没让我们失望，见风就长，很快就蔓延成一片，后来开出了红的、粉的、黄的单瓣小花，虽然不起眼，但那种蓬勃的生命力，看着就让人欢喜。
成功带来的信心，让我们胆子越来越大。我们开始尝试更多品种。我迷上了天竺葵，喜欢它那种略带辛辣的独特香气和几乎全年无休的开花能力。他则偏爱蓝雪花，说那清清凉凉的颜色，看着就解暑。我们还一起种了风车茉莉，看着它柔软的藤蔓沿着我们搭好的架子一点点攀爬，春天时开出无数白色的小风车，清香四溢。
阳台，不再是那个冰冷的、功能性的空间了。它成了我们家的“小花园”，也成了我们情感的纽带。
有多少个傍晚，我们不下厨，就叫个外卖，然后搬到阳台的小茶几上吃。就着夕阳的余晖和满眼的花草，简单的饭菜也吃出了烛光晚餐的浪漫。我们会在那里，一边喝着茶，一边指指点点：“看，这朵月季今天全开了！”“哎呀，这盆薄荷好像又长虫了，得赶紧喷点药。”
我们一起经历过“惊险”时刻。夏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，把我们吓得够呛，手忙脚乱地把比较娇贵的花盆往屋里搬，他还是被掉下来的花盆砸到了脚趾，肿了一个星期。我们也一起分享过无数喜悦。那年春天，我们精心养护了一年的铁线莲，终于爬满了半面墙，开出了层层叠叠的紫色花朵，像一场华丽的梦。我们请了好朋友来家里，就在阳台上烧烤、赏花，听着大家的惊叹和赞美，心里那份骄傲和满足，简直要溢出来。
这个小小的阳台花园，教会我们的，远不止是如何种花。
它让我们学会了等待。从一粒种子到一片花海，需要的是日复一日的耐心守候，急不得，也催不来。这像极了婚姻，所有的美好，都需要用时间和耐心去慢慢酝酿。
它让我们学会了分担。给所有的花浇一次水、施一次肥，是项不小的体力活。他总是主动抢着提那沉重的水桶，我则跟在后边，一盆一盆地仔细浇灌。配合默契，活儿干得也快。偶尔我出差几天，回来时，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依然精神抖擞，他会略带得意地向我汇报他的“养护成果”。那种被妥帖照看的感觉，很暖。
它更让我们懂得了欣赏。不再只盯着对方身上的小缺点，而是学会了欣赏他为我喜欢的欧月修剪枝叶时的专注，欣赏她发现第一颗花苞时那孩子般的雀跃。我们在共同照料这些生命的过程中，也重新发现了彼此身上的闪光点。
如今，我们的阳台早已是另一番天地。月季、绣球、蓝雪花、天竺葵、矮牵牛、各类多肉……高高低低，错落有致，一年四季，总有花开。春天是月季和铁线莲的盛宴，夏天蓝雪花和茉莉带来清凉，秋天菊花开得热热闹闹，冬天还有长寿花和仙客来点缀窗台。
闲来无事时，我们都喜欢搬把椅子在阳台坐着。什么都不干，就那么看着这些花花草草。看阳光在叶片上跳跃，看蜜蜂在花心里忙碌，闻着空气中混合的花香与泥土气息。那一刻，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踏实。
这个由我们俩一土一铲亲手打造起来的小花园，早已不仅仅是一个花园。它是我和他结婚后，一起上的最生动、最漫长的一堂课。它没有教我们什么大道理，却让我们在泥土和花香里，读懂了什么是生活，什么是爱。爱大概就是这样，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，而是一起种花，一起等待花开，一起把平凡的日子，过成一片繁花似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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