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停在了我面前。
我抬起头,逆着光,先看见了一个轮廓。午后的太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。他没说话,只是弯下腰,一本一本地帮我把书捡起来,用手掌轻轻拂去封皮上的灰尘。他的手指很修长,动作不紧不慢。最后,他把那本最厚的《全球通史》递到我面前。
“这本书,我也很喜欢。”
这就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。声音不高,带着点温和的笑意。
我愣愣地接过书,心跳得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,连句“谢谢”都说得磕磕巴巴。他笑了笑,转身走了。我站在原地,手里还残留着他递过书时,指尖若有若无碰到的触感,温温的。那本厚厚的《全球通史》,后来我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,好像每一页里,都藏着那个下午的阳光和他的声音。
后来,我们很自然地在一起了。像所有校园情侣一样,我们度过了无数个简单却闪闪发光的日子。他会记得我随口提过想吃的草莓蛋糕,跑遍半个城市买来,在宿舍楼下等我,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;我们会挤在狭小的自习室里,分享一副耳机,他听他的英语听力,我看我的小说,偶尔抬头对视,就能偷偷笑上半天;夏夜的操场上,我们并排躺着数星星,他给我讲他小时候的糗事,我笑得直不起腰。他的手掌很大,牵着我走过校园的每一条小路,温暖又踏实。那时候,空气是甜的,风是暖的,未来像一幅铺在眼前的绚丽画卷,我们约好了,要一起在上面画满我们的故事。
我以为,那样的日子,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好像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。就像一盆水,慢慢地,一滴一滴地凉下去。
毕业像一道分水岭。我进入了一家本地公司,朝九晚五,开始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大人。而他,一心向往着更广阔的天地,经过几轮激烈的面试,拿到了一份去往南方那个快节奏一线城市的工作机会。距离,两千多公里。
起初,我们谁也没觉得这是问题。电话、视频、微信,现代通讯那么发达,我们坚信感情足以抵御地理的间隔。他刚去的时候,我们每晚都要视频,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,互相分享着新环境里的一切。他说他那里的早茶很好吃,我说我这里的桂花开了很香。我们小心翼翼地,在各自的新地图上,为对方做着蹩脚的导航。
可渐渐地,地图的差异越来越大。我这边天黑了,他那边加班才刚刚开始;我兴致勃勃地跟他讲公司里的人际琐事,他听着听着,眼神就开始飘向旁边闪烁的电脑屏幕;他跟我描绘他参与的项目多么宏大,前景多么广阔,那些陌生的名词和概念,让我感到莫名的惶恐和疏离。我们的话题,从分享生活,慢慢变成了汇报行程,最后,只剩下干巴巴的“吃了吗”、“在干嘛”、“早点睡”。
争吵开始出现。为了一次爽约的视频,为了一句无心却伤人的话,为了对未来的规划再次出现分歧。我说,你能不能回来,或者我过去?他沉默很久,说,再等等,等我在这里站稳脚跟。可“站稳脚跟”是多久?我们谁也不知道。那段时间,我手机一响就心惊肉跳,既盼着他的消息,又怕那是一条引发新一轮冷战的信息。
最后一次见面,是他休假回来。一周的时间,本该是久别重逢的甜蜜,我们却都显得疲惫而客气。像两个努力表演恩爱的演员,台词和动作都预先设计过,却唯独少了那份发自内心的情感。一起去吃以前最爱的那家面馆,味道没变,我们却各自沉默地吃着,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。
送他去机场的那天,下着小雨。候机大厅里广播着航班信息,人来人往。我们站在安检口外面,看着彼此,都知道有些话,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。
“我们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后面的话被淹没在机场的喧嚣里。
但我听懂了。
我点了点头,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,烫得吓人。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,只是红着眼眶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然后转身,走进了安检通道,再也没有回头。
我就那么站着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,和当年那个逆着光向我走来的身影,缓慢而又决绝地重叠在了一起。那一刻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然后猛地撕开,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。原来,极致的悲伤是发不出声音的。机场里那么吵,我的世界却一片死寂。
那场始于图书馆台阶上慌乱心动的旅程,最终,在机场的安检口前,画上了一个疼痛入骨的句点。很久以后我才明白,有些感情,不是不够好,只是被风吹雨打去。我们谁都没有错,只是,那列叫青春的火车,到站了,我们下了车,走向了不同的出口。那个给过我无限温暖的少年,永远地,留在了站台的那一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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