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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在吗？心里有点难受。”
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。我们是在一个读书分享的论坛认识的，聊了快三个月了。她叫“小雨”，头像是一个撑着伞的背影，很文艺。我们聊文学，聊电影，聊各自生活中的琐碎。我知道她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，单身，自己供着一套小公寓。她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，带点小女生的俏皮，又会很认真地听我倾诉工作的烦恼。我渐渐习惯了每天有她的陪伴，手机一响，就期待是她的名字。那种感觉，像是一束微光，照进了我枯燥的按部就班的生活里。
我赶紧回复：“怎么了？发生什么事了？”
她隔了一会儿才回过来，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无助：“这个月的房贷，还差八千块。刚接到银行的电话，催得紧……我实在不知道跟谁开口了。”
八千块。对我来说，不是个小数目，是我快一个月的工资了。我愣了一下，手指停在屏幕上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。
紧接着，她又发来一条：“我知道这样很唐突，我们甚至还没见过面……你就当我没说过吧，对不起，我不该跟你提这个的。”后面跟了一个快哭出来的表情。
就是那个表情，彻底击垮了我的犹豫。我想象着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，为钱发愁的样子，心里疼得厉害。之前积累起来的所有好感，那些深夜的陪伴，那些心灵的契合，在这一刻都化成了一个强烈的念头：我不能看着她难过，我要帮她。
我几乎是立刻打开了手机银行APP，一边操作一边对她说：“别着急，我先转给你。谁还没个难处呢。”
她在那头沉默了。直到我把转账成功的截图发过去，她才发来一大段话。她说：“谢谢你，真的……我没想到你会……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，一定第一时间还你。我…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。”字句有些凌乱，充满了激动的情绪。
我当时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仗义的事，心里甚至有点暖。我回复她：“没事，慢慢来。别给自己太大压力。”
那天晚上，我们像往常一样互道了晚安。她说：“早点睡，别太累了。”我还因为她这句关心，偷偷开心了好久。
可是，第二天早上，我像往常一样发去“早安”，却没有收到回复。等到中午，我开始有点不安，又发了一条问候。屏幕上只冷冰冰地显示着“已送达”，却没有“已读”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冷水一样，从头顶浇下来，瞬间蔓延到四肢。
我试着拨打我们之前偶尔会用的语音通话，听筒里传来的是“您拨打的用户正忙”。我不死心，一遍又一遍地打，结果都一样。
我冲到我们认识的那个论坛，想给她发私信，却系统提示“该用户不存在”。我翻遍了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，试图找到任何一点关于她真实生活的线索，却发现，除了那个文艺的头像和那个叫“小雨”的名字，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。我不知道她在哪家公司，不知道她的真名，甚至不确定她所在的城市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。
我瘫坐在椅子上，浑身发冷。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，回放着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。那些默契的共鸣，那些温柔的关怀，那些看似不经意的生活分享……难道全都是精心设计的剧本吗？她耐心地铺垫了三个月，就是为了最后这八千块钱的“房贷”？
我不愿意相信。我给自己找了好多理由： maybe her phone was stolen? Maybe she had an emergency and couldn't contact me? （也许她手机丢了？也许她遇到了什么急事，没法联系我？）
我在煎熬中度过了一天，两天，三天……没有任何消息。那个灰色的头像，再也没有亮起过。
直到那一刻，我才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——我被拉黑了。我被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，用三个月的时间，骗走了八千块钱，还有我投入的全部真心。
愤怒、羞愧、委屈、自我怀疑……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把我淹没。我愤怒于对方的无耻和算计；我羞愧于自己的愚蠢和轻信，我一个受过高等教育、自诩精明的人，怎么会栽在这种老套的骗局里；我委屈，我付出的感情难道是假的吗？那些深夜的陪伴和心灵的慰藉，难道也能伪装得那么真实吗？
那段时间，我过得浑浑噩噩。不敢跟家人朋友说，怕看到他们惊讶或者“我早就说过”的眼神。上班也提不起精神，看到手机提示音会心惊肉跳。我甚至开始怀疑，网络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真实的情感，所有的靠近都别有目的。
八千块钱，说多不多，说少也不少。它让我肉疼，但更让我心疼的是那种信任的崩塌感。就像你精心搭建起来的一座小小的、温暖的花园，你以为里面开的是真诚的花，结果一夜之间，被人连根拔起，只剩下冰冷的泥泞。
这件事过去快一年了，伤口慢慢结痂，但疤痕还在。我现在很少在网上深入地和陌生人聊天了。偶尔遇到热情的人，心底总会先拉起一道警戒线。那八千块钱，就当是给我自己买的一个深刻的教训吧。它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告诉我，隔着屏幕，你永远不知道对面坐着的是人，还是鬼。
只是有时候，我还会想起那个叫“小雨”的账号，想起那些曾经让我心动的对话。我在想，那个背后的人，在按下“拉黑”键的那一刻，会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？她会不会想到，屏幕这头的我，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提款机，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，一个付出了真诚，也会因此心碎的人？
可惜，答案，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。那座名为“小雨”的海市蜃楼，连同我八千块钱和三个月的感情，一起消失在了网络的无边荒漠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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