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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是周五，下午五点半，我盯着手机发呆。对话框还停留在他早上七点发的“今天又要加班”。突然就做了个决定——去他公司楼下等。
出门时天还亮着，六月的傍晚，空气里有栀子花的香味。我特意绕路去买了我们常吃的那家生煎，怕凉了，用围巾裹了好几层，塞在帆布包里。地铁上人很多，我护着那个温热的袋子，想象他惊喜的样子。
他公司在CBD，我从没在晚上去过。出地铁时天已经黑了，写字楼像发光的巨人，密密麻麻的窗户里都是亮着的。我站在楼下抬头找，二十三楼靠右的第三个窗户——他给我拍过照片，说那是他的工位。
楼下人来人往，都是刚下班的年轻人，说说笑笑的。我找了个花坛边坐下，能清楚看到大厅出口。七点，八点，九点……人渐渐少了。保安出来巡逻，第三次经过时终于忍不住问：“姑娘，等人啊？”
“等我男朋友，他在加班。”
保安笑了：“这栋楼里加班的多了，你等的是哪个公司的？”
我说了公司名，他点点头：“他们最近是忙，经常熬到后半夜。”
后半夜。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九点半，风开始凉了。我把生煎拿出来贴在胸口，还有一点点余温。想起去年这时候，我们刚搬进租的小房子，他总说等这个项目结束就带我出去旅行。可现在，项目一个接一个，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。
十点整，手机响了。是他。
“睡了吗？”声音很疲惫。
“还没，在看电视。”我撒了谎，抬头看他那扇还亮着的窗，“你还要多久？”
“估计得十二点以后了。你先睡，别等我了。”
挂了电话，鼻子突然有点酸。想起我们刚恋爱时，他也是这样拼命工作，但不管多晚都会送我回家。有次他在楼下等我到十一点，就为了送我一份他妈妈做的酱菜。那时候，再晚的等待都是甜的。
十一点，整栋楼亮着的窗户不多了，他的那扇依然明亮。保安又来了，递给我一瓶矿泉水：“还要等啊？”
我点点头。他叹口气：“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易。”
是啊，都不容易。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拼——想早点攒够首付，想给我一个安稳的家。这些道理我都懂，可当我真的坐在这里，看着这栋冰冷的大楼，看着那一扇扇亮到深夜的窗，我突然明白了等待的重量。
原来等待不是简单地坐在那里消磨时间。等待是数着他可能出现的每一秒，是听到电梯声就心跳加速，是把想说的话在心里排练无数遍，是看着影子在路灯下变长又变短。
十二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。我站起来活动发麻的腿，生煎早就凉透了，但我还是紧紧抱着。
十二点二十，电梯门开了。
他走出来，低着头，脚步沉重。白衬衫皱巴巴的，领带松垮地挂着，眼镜推在额头上，用手揉着太阳穴。他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，甚至没看见站在阴影里的我。
“喂。”我轻轻喊了一声。
他愣住，转身，眼睛慢慢睁大：“你怎么……”
我把生煎递过去：“饿了吧？”
他站在原地没动，看了我很久，然后大步走过来，一把抱住我。那个拥抱很用力，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在微微发抖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他把脸埋在我肩窝，声音闷闷的。
“就是想看看你下班的样子。”我拍拍他的背，“原来我男朋友下班时这么帅。”
他笑了，笑声里带着哽咽。我们就在深夜的写字楼下紧紧拥抱，路过的人看我们一眼，又匆匆走过——在这里，这样的场景大概并不稀奇。
“生煎凉了。”我说。
“没关系，”他接过去，直接用手拿着吃，“很好吃。”
我们坐在花坛边，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凉透的生煎，我给他拧开矿泉水。夜色很深，城市安静下来，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。
“其实你可以上来等的。”他说。
我摇摇头：“就想在这里等。想看看你每天走过的路，呼吸你下班时呼吸的空气。”
他停下吃东西的动作，看着我。路灯下，他的眼圈很重，但眼睛很亮。
“知道吗，”他说，“刚才下楼的时候，我觉得自己像被掏空了。可是看见你的那一刻，又全部填满了。”
那天我们慢慢走回家，四十分钟的路，牵着手，像回到刚恋爱的时候。他给我讲项目的进展，讲遇到的困难，讲他多么想早点结束这一切。我静静地听，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压力和他的坚持。
后来我还是会去等他加班，不过不再瞒着他了。有时候带点宵夜，有时候就只是坐在那里看书。保安认识我了，会对我点点头。其他加班的人也开始认得我，有个女孩说：“真羡慕你男朋友。”
其实没什么可羡慕的。生活就是这样，有人在前线冲锋，就得有人在后方守望。我不再抱怨他加班，因为亲眼见过他深夜下班时疲惫的样子；他也不再把压力全憋在心里，因为知道总有人在亮着灯的楼下等他。
有一次，他同事对我说：“你每次来等他，他后面两小时工作效率特别高。”
我笑了。也许这就是等待的意义——不是监视，不是催促，而是让那个人知道，无论多晚，这世上总有一盏灯是为他亮的。
就像那晚回家路上他说的：“知道你在楼下等我，加班都不觉得苦了。”
现在他依然经常加班，但我学会了用这种方式参与他的奋斗。在楼下等待的几个小时里，我看着这座城市深夜的模样，看着为生活奔波的人们，也更加懂得了珍惜。
那些在写字楼下的等待，最终都变成了我们之间最温暖的记忆。因为爱啊，有时候真的就是——我等你，不管多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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