群里正热闹,是我们的“辅导员”李老师在说话。李老师的头像我是认得的,蓝天白云下他的证件照,笑得一脸和蔼。他说学校最近联合教育局搞了个补贴政策,主要是“助学扶优”补贴,学费的30%可以返还,名额有限,让我们抓紧时间联系他办理。
下面已经有十几个同学回复“收到,谢谢老师”,名字我都熟悉,是平时在群里比较活跃的那几个。我心里动了一下——学费的30%,那可是将近两千块钱啊。对于一个月生活费只有一千五的我来说,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。
正犹豫着,“李老师”单独加了我好友。验证消息写的是:“同学你好,关于补贴事宜需要你配合登记。”我赶紧通过了。他说话的语气和平时一模一样:“张晓雨同学对吧?把你们的学号、姓名和身份证号发我核对一下,这边帮你录入系统。”
我照做了,心里那点疑虑慢慢消散——他连我名字都知道,应该不会是假的吧。过了两分钟,他发来一张截图,是我们学校的抬头,下面是一个表格,我的信息已经填好了,还盖着红色的“教务处”公章。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。
“现在补贴款要通过支付宝通道发放,需要你配合操作一下,”他打字很快,“你打开支付宝,点开余额宝,看看里面有没有‘教育补贴’的入口。”
我照着做了,当然没有。他解释说:“哦,那你需要先激活这个通道。这样,你从银行卡转一笔钱到余额宝,系统检测到流水之后就会自动激活。激活后这笔钱会连同补贴一起返还给你。”
听到要转钱,我迟疑了。他立刻发来一段语音——确实是李老师的声音,略带沙哑,带着熟悉的本地口音:“同学们放心,这是正规流程,学校统一组织的。刚才王明、刘静他们都操作成功了。”他随口报了几个同学的名字,都是我们班的。
这时群里又蹦出几条消息,是那几个同学在说:“已收到补贴,谢谢老师!”“到账了,好快啊!”看着这些,我最后一点戒备也放下了。大家都在弄,应该没问题吧。
我咬咬牙,把卡里这个月剩下的八百多块钱全都转进了余额宝。那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,准备买那双看了好久的运动鞋的。
“老师,我转好了。”
“嗯,系统显示收到了。不过你这个额度不够,需要再转1200元才能完全激活。”
我愣住了。八百多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当了,哪还有一千二?我如实告诉他我没钱了。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:“那这个名额只能给其他同学了,之前转的钱会在一小时内退还。”
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。十分钟,二十分钟,一个小时过去了,钱没有回来。我小心翼翼地发消息问:“老师,钱什么时候退呢?”发现消息已经发不出去了——他把我删了。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赶紧点开班级群,往上翻聊天记录。这才注意到,那个“李老师”的QQ号虽然头像一样,但号码和我们真正的辅导员差了一位数字。而群里那些说“收到补贴”的同学,点开资料一看,都是新注册的小号。
我整个人僵在宿舍的椅子上,手心不停地冒汗。八百多块钱,对我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整整一个月的早饭钱,意味着可以买三本喜欢的书,意味着周末能和朋友去看两场电影,或者给妈妈买一条她看上却舍不得买的围巾。而现在,它就因为我的愚蠢,这么轻易地不见了。
最让我难受的不是钱没了,而是那种被戏弄的感觉。我从小学到大学,一直是大家眼里“别人家的孩子”,考上这所重点大学时,全村都来祝贺。我以为自己够聪明,够谨慎,可现在呢?就这么简单的骗局,我居然一步步走了进去。
我不敢告诉室友,怕他们笑话;更不敢告诉家里,怕父母担心。那天晚上,我蒙着被子偷偷哭了。不是哭那八百块钱,是哭自己那份轻易就破碎的信任,哭那个自以为成熟却依然幼稚的自己。
后来我去报了警,做了笔录。警察叔叔说,这是典型的冒充老师诈骗,最近高校里很常见。他没有责怪我,只是轻轻叹了口气:“这些骗子,就专门利用学生对老师的信任。”
真正的李老师知道后,专门开了一次班会。他没有批评任何一个上当的同学,反而检讨了自己作为辅导员安全教育不到位。那天他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:“成长路上,谁没有被石头绊过。重要的是,绊倒了要知道是怎么倒的,下次才能绕开。”
这件事过去两年了。现在的我,再看到群里任何关于钱的消息,都会多个心眼,先核实再行动。偶尔看到有新生在群里问“这个通知是真的吗”,我都会私聊他们,讲讲我的经历。
那八百块钱最终没有追回来。但它买来了我最深刻的一课——关于轻信,关于验证,关于在这个复杂世界里如何既保持善良又不失警惕。每次想起那个下午,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,但更多的是一种庆幸:幸好只是八百块,而不是八千、八万;幸好这次教训来得早,让我在踏入社会前,先学会了这宝贵的一课。
现在的我,依然愿意相信世界的美好,但学会了在相信之前,先带上思考的眼睛。这可能就是成长吧——在跌跌撞撞中,慢慢长出保护自己的铠甲,却不丢掉内心最初的柔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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