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“不错”的感觉,在最初的日子里持续发酵。在宿舍里,他是绝对的核心,有他在就绝不会冷场。谁半夜饿了,他总能从柜子里变出泡面火腿肠;谁失恋了心情不好,他陪着在操场一圈圈溜达,听你絮叨,末了拍拍你肩膀,说句“走,喝酒去,我请”。他对朋友的那种好,是掏心窝子的,细致,周到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江湖义气。我们都戏称他是“中国好室友”,他也当之无愧。
所以,当我也顺理成章地被他归入“朋友”这个行列时,我曾暗自庆幸过。我想,有这样一个朋友,是我的运气。
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渐渐品出些不对味儿来。那种感觉,就像你一直喝着一杯温吞水,觉得一切都挺好,直到某天你无意间尝了别人杯里的,才发现原来水可以是滚烫的,是可以暖到心窝子里去的。
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点,是前年冬天。我们另一个室友小斌重感冒,发烧到快四十度,躺在床上迷迷糊糊。阿杰知道后,二话不说,逃了下午最重要的专业课,跑去药店买药,又冒着冷风去学校后街买来热腾腾的粥。他坐在小斌床边,一会儿递水,一会儿用湿毛巾给他擦额头,忙前忙后,那眼神里的关切,是真真切切的,藏都藏不住。我看着,心里挺感动,也觉得这真是阿杰能做出来的事。
可巧的是,就在那周之后没多久,我也病了一场,肠胃炎,上吐下泻,浑身没劲儿。宿舍里就我和阿杰两个人。我虚弱地跟他说了情况,他正戴着耳机打游戏,头也没回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过了大概半小时,他才结束一局,扭过头问我:“严不严重?不行自己去校医院看看呗。” 说完,又戴上了耳机,进入了下一个回合。
宿舍里很安静,只有他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“哒哒”声,还有我因为难受而有些粗重的呼吸声。那一刻,屋子里的空气好像都变得粘稠而冰冷,裹得我透不过气来。我自己挣扎着爬起来,穿上厚厚的羽绒服,一步一步挪到校医院。走在路上,寒风刮在脸上,我倒觉得比宿舍里那无形的冷要好受些。我不停地想,是我太矫情了吗?也许我的病确实没有小斌那么严重?可那种被忽略、被轻慢的感觉,像一根细小的刺,就那么扎进了心里,不深,但一碰就隐隐作痛。
这样的事情,像电影里的蒙太奇,一幕幕叠加起来。
我们一群人出去吃饭,他总是能记得谁不爱吃香菜,谁喜欢多辣,会主动帮别人烫洗碗筷。可轮到跟我一起,他就变得很“随意”,或者说,很“自我”。点菜时不会问我意见,如果我提出想吃什么,他往往会说“那个有什么好吃的”,然后直接点了他自己想吃的。结账时,如果是大家AA,他算得门儿清;可如果就我们俩,他有时会理所当然地等着我付,或者在我付了之后,很自然地说“下次我请”,但这个“下次”似乎永远也不会来。
他跟别的朋友打电话,能聊上半个多小时,天南海北,笑声不断。可跟我,多数时候是“有事说事”:“帮我带个饭”、“那份资料传我一下”、“晚上我不回来了”。通话时长,很少超过一分钟。
最让我难受的一次,是我工作上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坎,那段时间压力大得整夜失眠,头发一把一把地掉。我鼓足了勇气,想找他聊聊,觉得他阅历比我丰富,或许能给我点建议,哪怕只是听我倾诉一下也好。我约他出来,找了个小馆子,点了两个菜。我刚开了个头,说“最近真是烦死了,项目上的事……”,他就打断了我,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最近如何搞定了一个难缠的客户,如何被老板表扬,眉飞色舞,神采飞扬。我那满腹的焦虑和委屈,就那样硬生生地被堵了回去,卡在喉咙里,上不来,下不去。那顿饭,几乎成了他的个人表彰大会。最后,他吃得心满意足,擦擦嘴,看着没什么精神的我,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,问了一句:“你刚说你项目怎么了?没事,看开点,都一样。” 那种轻飘飘的安慰,比直接的漠不关心更让人心寒。
我开始困惑,开始反思。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,得罪了他而不自知?我仔细回想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,却找不到任何明显的裂痕。我试着对他更好,更主动地关心他,在他需要的时候尽力帮忙。但结果就像石沉大海,没有激起半点涟漪。他照单全收,然后,一切照旧。他对我的“一般”,是一种稳定的、持续的、近乎本能的状态。
后来,我慢慢观察,慢慢明白了。他不是不会对人好,他只是选择性地付出他的好。他的热情、细心和体贴,是一种稀缺资源,他只分配给他认为“值得”的人。而很显然,我不在他的核心名单里。
为什么呢?我想过很多。也许是因为我们性格深处有不兼容的地方,他张扬,我内敛;也许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利益的交集,他无需在我身上投入情感成本;又或者,仅仅是一种微妙的、无法言说的气场不合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,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,不是你对对方好,就一定能换来对等的对待。
想通这一点,并没有让我感到轻松,反而有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悲伤。我曾经那么珍视这份友谊,可到头来发现,这或许只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。我看着他对别人绽放出那样温暖灿烂的笑容,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。我离他那么近,近到可以看清他笑容的弧度,却又那么远,远到永远也走不进那个光圈里。
现在,我和他依然算是“朋友”,见面会打招呼,偶尔也会在共同的群里聊几句。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。我不再会期待他的关心,不再会因为他随口的承诺而开心,不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给他看。我把那根刺,连同那点不甘和委屈,一起埋在了心里。
我依然承认,他是一个对朋友很好的人。只是,我不是那个能让他“对朋友很好”的朋友。这段不对等的关系,像一堂漫长的、沉默的课,它没有教会我恨或者怨,只是让我懂得了,有时候,你拼命捂着一块石头,并不是因为它会变热,而是你自己的手,太冷了。如今,我选择把手收回来,揣进自己的兜里,也挺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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