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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快递小哥把两个大纸箱扛进门的时候，我和媳妇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。我们刚搬进新房，客厅空荡荡的，就想着买个能折叠的沙发，来客人了能当床用，平时收起来还不占地方。在网上挑了好几天，看中这款销量特别高的，图片上看着厚实，底下好几千条好评，都说“结实耐用”“性价比高”。
拆箱那天像个节日。泡沫塑料撒了一地，我拿着螺丝刀，对照着说明书，一块一块地组装。那铁管摸上去凉丝丝的，漆面挺光滑，连接处的螺丝拧上去也还算顺当。忙活了两个多小时，沙发终于有了模样——米色的布艺面，看着挺温馨。我和媳妇坐在上面试了试，她还笑着说：“挺好，你那么重都没塌，质量应该不错。”
谁想到，这份满意连一个星期都没撑过去。
那天晚上，岳父岳母从老家来看我们。吃过晚饭，我乐呵呵地把沙发展开，准备给他们弄张舒服的床。展开的过程挺顺畅，我正弯腰检查支架是否到位，就听见“咔嚓”一声脆响。
那声音，我这辈子都忘不了。不是木头断裂的闷响，也不是塑料碎裂的刺耳，就是特别干脆利落的一声“咔嚓”，像极了一根特别干的树枝被猛地折断。
紧接着，就是金属摩擦地面的尖锐声。沙发的一角突然塌了下去，整个座面瞬间倾斜。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，手心被断裂处尖锐的金属边缘划了一道口子。岳父也吓了一跳，赶紧过来帮忙。我们俩手忙脚乱地把沙发扶正，才发现是主支撑框架——就是那根最粗的方管，从焊接的地方齐刷刷地断了。
那一刻，客厅里安静极了。崭新的米色布艺沙发上，那道裂口像个嘲讽的大嘴。岳母赶紧打圆场：“没事没事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……”可她那眼神里的心疼，藏都藏不住。媳妇没说话，默默地去拿医药箱给我处理手上的伤口。我知道她最要面子，尤其是在她父母面前。这新房，这新家具，本是她满怀骄傲想要展示的，现在全被这一声“咔嚓”毁了。
我蹲下来，仔细看那个断口。外面那层银色的漆挺像回事，可断裂的地方露出的金属，看着就有点单薄，断口处还能看见一些细微的气孔。那个焊接点，只有薄薄的一圈焊痕，这哪能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啊。我用手掰了掰旁边没断的支架，居然能感觉到轻微的晃动。心里那股火“噌”地就上来了——这分明就是偷工减料啊！
当天晚上我就联系了卖家。客服倒是回得挺快，一口一个“亲”，说让我拍照发过去。我拍了断口的细节，拍了塌下去的整体样子，发了过去。那边沉默了好久，回复说：“亲，这是您使用不当造成的呢。我们的沙发不能这样用力。”
我简直气笑了。展开沙发不就是正常使用吗？难道还要先焚香沐浴？我压着火气解释，说家里老人还在，沙发塌了很危险。对方还是那套话，反复强调“人为损坏不保修”，最后甚至说：“是不是您体重超标了？”
那种憋屈的感觉，到现在想起来还堵在胸口。你明明是个受害者，却要被对方暗示是你自己太重、使用太粗鲁。好像东西坏了，首先是你自己的错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就是一场拉锯战。我申请平台介入，上传照片、截图聊天记录。卖家那边呢，一会儿说让我出运费寄回去检测（那么个大件，运费都快赶上沙发价钱的三分之一了），一会儿又说可以补偿五十元让我自己找人焊一下。我不同意，坚持要退货退款。他们又改口说，这不是质量问题，退货可以，但要扣除包装费和折旧费，算下来，最后能退回来的没几个钱。
那段时间，我一回家就看到那个瘸了腿的沙发，心里就烦。它像个讽刺的标志，提醒我这次失败的购物。媳妇劝我：“算了，就当花钱买教训吧。”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。不是因为钱，而是那种被骗、被敷衍的感觉。
后来，还是一个做五金生意的朋友来家里玩，看了那个断口，直摇头：“这管子的厚度不够，焊接也偷懒了，就点焊了几个点，根本没满焊。这东西也就是摆着看，根本不能用。”
最后，平台判定卖家有责任，走了退货退款。退货那天，我又费了老大劲把这个“残疾”沙发拆开，重新塞回那个已经破破烂烂的纸箱里。看着快递员把它拖走，我心里没有轻松，反而空落落的。
这件事之后，我好长时间没在网上买大件家具了。那个断裂的框架，我留了一小截，放在工具箱里。每次看到它，我就提醒自己：有些东西，光看图片和好评是靠不住的。那些闪闪发光的宣传语下面，可能藏着偷工减料的陷阱。
我现在坐的，是在实体店买的沙发。买的时候，我反复摇了摇，摸了摸木架的厚度，看了榫卯的结构。贵是贵了点，但心里踏实。我只是有时候会想，还有多少人，会像我一样，满心欢喜地打开快递，然后被那一声突如其来的“咔嚓”，打破所有期待呢？
那声“咔嚓”，断的不只是一根铁管，更是我对那份承诺的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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