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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在镇上的五金厂跑了七八年业务，手里攒了点客户资源，也摸清了这一行的门道。看着厂里那些机器日夜不停地转，心里总是不甘——别人能开厂，我为什么不能？我的机会，就在眼前晃悠。
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，是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单子，量不大，但要求特别，大厂不愿意做，小厂又做不好。我琢磨了几天，觉得技术上完全能拿下。可问题来了——我没设备。租了个不到一百平的小院子，已经是我的全部家当，哪还有钱买机器？
晚上躺在床上，跟媳妇说起这个事。她沉默了很久，然后说：“你想干，咱就试试。大不了从头再来。”
就这一句话，我的眼眶就湿了。
第一步，找亲戚朋友凑钱。
我先去找了我姑。姑父前年生病走了，姑姑手里有点积蓄，是留着养老的。在她家那个老旧的客厅里，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好几次。最后硬着头皮说了想法，还把详细的计划书拿给她看——虽然她可能看不太懂。
姑姑戴着老花镜，翻了好久，然后抬头看着我：“孩子，姑姑信你。这十万你拿去，不够再说。”
我喉咙发紧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我知道，这不仅是钱，是姑姑后半辈子的依靠。
接着是我发小大军。我们光屁股玩到大，他现在开了个小超市，日子还算安稳。在他店里，我还没说完，他就打断我：“别说了，五万，明天打给你。赚了你还我，亏了就算了，就当咱兄弟一起喝了顿大酒。”
就这样，表哥三万，堂姐两万，最好的朋友两万……我像燕子衔泥一样，东拼西凑，凑了三十万。每张借条我都写得清清楚楚，利息、还款时间。我知道，这些钱背后，是沉甸甸的信任。晚上数着这些转账记录，我的手都在抖——这要是赔了，我拿什么脸去见他们？
钱还是不够。买完二手机器，租厂房，进原材料，账户上就所剩无几了。工人的工资、日常开销，处处都要钱。
没办法，只能去银行。
第一次走进农商行信贷部，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。信贷员是个比我小几岁的年轻人，很客气，但问得很细：厂房是租的还是买的？设备型号？订单合同在哪？抵押物有什么？
我如实相告：厂房是租的，设备是二手的，唯一的抵押物就是老家那套还在还贷的房子。
他皱了皱眉：“这样风险有点大。”
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。但还是不甘心，把带来的资料又往前推了推：“您看看，这是订单合同，这是客户打过的预付款记录，这都是真实的。”
他翻看着，突然问：“你以前在哪个厂？”
“镇上的五金厂，跑业务的。”
“巧了，我叔也在那干过，叫王建国，你认识吗？”
“王师傅？太认识了！我刚进厂时就是他带我！”
就这一层关系，气氛瞬间不一样了。他笑了笑：“我叔常说起你，说你实在，肯干。”他合上资料，“这样吧，你回去把担保人资料补一下，我再帮你争取争取。”
半个月后，二十万的贷款批下来了。握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，我觉得它有千斤重。
厂子总算转起来了。
那半年，是我人生中最拼的日子。早上六点到厂里，凌晨才回家。既是老板，也是技术员，还是搬运工。有台机器老是出故障，我守着它三天，困了就在纸板上躺会儿，直到彻底修好。手上全是油污，洗都洗不掉。
第一批货出来的那天，我和工人们一起装箱。看着那些闪着金属光泽的零件整齐地码放在箱子里，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质量过硬，交货及时，口碑慢慢做起来了。订单从一个月两三单，到稳定在十几单。一年后，我们不仅还清了亲戚朋友的所有借款，银行的那二十万也提前还清了。
记得最后去还姑姑钱时，我多包了两万利息。姑姑死活不要：“当初说好多少就是多少，你现在不容易，留着扩大生产。”推来推去，她只收下了本金。
大军更绝，拿到钱后说：“我就知道你能成！走，喝酒去！”那晚我们俩喝得酩酊大醉，在烧烤摊上又哭又笑。
现在，厂子已经从一百平扩大到五百平，机器换了新的，工人也多了。偶尔经过当年那个小院子，我都会停下来看看。就是从这里开始，我迈出了第一步。
我常想，如果没有姑姑那十万养老钱，没有大军那五万“喝酒钱”，没有银行那二十万“救命钱”，就没有我的今天。这些钱，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数字，但对我而言，是寒冬里的炭火，是黑暗中的灯塔。
创业这条路，真的很难。但当你身边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你、信你，再难的路，也能走下去。我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困难，但我知道——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这份情义，比任何利润都珍贵，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全部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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